說著,閻弗生彎腰趴在沙發上,朝面色發白的敬雲安貼近,「不要太感動,否則,你就暴露了。」
說完,他將藥袋放到了他身前的毯子上,望著眉頭微蹙,面色恍惚又微妙的人,嘴角輕勾了下,然後起身返回到了廚房。
留下燒得眼睛發花的敬雲安坐在沙發上,表情十分詭異地看著廚房裡的人。
第30章 下廚
刀刃切在案面上發出的規律性噠噠噠, 與沾水的菜肉進入熱油發出的哧哧聲交雜,混合著角落裡湯鍋蓋子被蒸氣不時頂起的噗嘟噗嘟聲,與抽菸機運作的嗡嗡聲,不斷地從廚房裡傳出來, 像一曲描述著人間煙火的交響樂, 迴蕩在敬雲安的耳畔。
他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皮又合上, 吃過藥後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半昏半睡的狀態中, 腦海里因耳邊的聲音不斷浮現出閻弗生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心情有些複雜。
閻弗生會下廚這件事, 讓他感到十分驚訝。
在敬雲安的眼裡,閻弗生是最典型的「空中樓閣居士」代表,十指不沾陽春水, 精緻利己,我行我素,輕狂自大,決不妥協。
然而今天他卻不僅在被他用那樣冷漠的態度驅逐後離而復返,還親自下了廚房,簡直讓他匪夷所思, 瞠目結舌。
敬雲安絕不相信閻弗生是什麼突然餓了, 來借廚房,更不信他是什麼出於人道主義的關懷。
閻弗生如此行徑, 背後必然有所企圖, 只是眼下他燒得稀里糊塗,難以看得清。
這邊敬雲安胡思亂想著陷入了昏睡,另一邊閻弗生在灶台前忙得不亦樂乎。
說起來,這回敬雲安倒確實有點杞人憂天, 想得太多了。
閻弗生雖說不是完全沒有私心——畢竟他想把人拐到床上的想法,見人第一面的時候就表達的很清楚了,而且自始至終也沒有掩飾過自己的欲望。
但今天走了又回來,倒確實沒抱什麼複雜的目的,單純是閻弗生走到半道回想起敬雲安那病得臉色蒼白還硬生生扛著的樣子,有點可憐。
自己一個人扛病的滋味,閻弗生最清楚不過了。
雖說國內就醫遠比國外方便百倍,但除非是真出了不能扛的大問題,不得不去醫院,否則像是諸如感冒發燒之類的小毛病,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是真不願意往醫院裡跑。
除了覺得小毛病扛一扛就過去了的僥倖心理外,還有種無法為外人道的孤獨。
那種孤獨很微妙,素日裡無論工作上有多不被理解,回家的房間有多空曠,深夜一個人孤枕時周圍有多安靜,都不會讓人察覺到。
可一旦身體開始不舒服,即便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毛病,等再走到有人的地方,哪怕只是丁點兒透露出關懷的詢問抑或零星異樣的眼神,都會讓那種微妙的孤獨如洪水猛獸般突然襲來。
那感覺會讓人防無可防,瞬間便體會到猶如天將要塌了般的難受與酸苦。
閻弗生太懂那種滋味,所以即便心裡確實因為敬雲安的冷漠十分不痛快,還是半路調轉了車頭,去了超市和藥店。
閻弗生從來不是同情心泛濫的聖母,更不會去犯那種熱臉貼冷屁股的賤,但自打看過敬雲安的調查資料後,他就莫名對他多了一分對別人沒有的包容。
或許是因為他身世坎坷,又或許單純是因為那人實在太對他的胃口,無論是長相脾性還是喜好,都沒有一處不戳在他的點上。
閻弗生不得不承認,活到現在快三十年,他還真是難得見有人和自己這麼契合。
見色起意,欲求不得,對閻弗生這樣的好色之徒來說,欲望從來都是最大的動力。
慢工出細活,自己要做美食家,就要對硬菜有耐心。
在湯鍋中加了最後一次水後,閻弗生將火關小了些,雞湯要想燉得香而不油膩,火候十分重要。
將菜裝到盤子裡後,他夾了一筷子嘗了嘗,味道還可以,就是對他來說稍微有點寡淡。
說來,閻弗生都忘了自己上次下廚是什麼時候了,太久遠,久遠到他手藝都開始生澀了。
不過,想到某個人病中不適合吃太重,這點不足倒也不算是缺點了。
將兩個炒菜端到餐桌上後,閻弗生抬頭瞅了眼沙發。
許是吃了藥後想發汗,敬雲安從頭到腳蓋得很嚴實,整個人呼吸平緩,一動也不動,瞧著睡得很沉。
閻弗生悄悄走上前,打量著找個時機將人叫醒,然而靠近了,一股清醇濃郁的杜利酒香撲鼻而來,瞬間從鼻腔沁入肺腑與大腦,醞得閻弗生腳底都有些發飄。
隔著厚厚的毛絨毯子氣味都這麼濃郁,看來確實是發了不少汗。病中身體某些機能紊亂,自制力自然沒有平時那麼強,加上睡眠中整個人戒備全無,信息素自然隨著汗水不斷地向外釋放。
閻弗生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穩下來心緒,然而實在是氣味太濃,饒是他都有些把持不住,不得不趕緊從沙發前離開,轉去廚房打開水頭接著涼水洗了把臉,並將先前關掉的抽菸機再次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