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斂心裡一涼。
第28章
該說怪不得能在藺青時貧瘠的孕囊中完全不合理地紮根下來嗎?
這個孩子格外頑強, 用了藥也不連累藺青時。
看著燒了一天半,期間只迷迷糊糊半醒著喝下一點流食的藺青時,最後盛斂還是咬著牙拍板用藥。
口服藥物比靜脈注射刺激小些, 偏偏藺青時現在意識昏沉, 偶爾清醒的時候也不配合, 理智燒盡了後, 藺青時的本能小孩兒似的抗拒吃藥, 用手推開都是輕的,哪怕他身上沒力氣,這兩天也打破了三個杯子。
昏迷的時候無法自主吞咽藥丸,磨成粉泡水怕刺激消化道,餵水的時候還怕嗆到氣管里, 吃個藥艱難得很, 只能盛斂半扶半摟著人, 軟綿綿地坐在他懷裡, 在耳邊一點點哄,吃了兩回藥,盛斂磨得嘴皮子都要破了。
偏偏本人不覺得麻煩, 滿心滿眼都是對藺青時的心疼, 有時醫生看了他那個小心勁兒都想勸勸, 患者家屬的神經和患者一樣脆弱可不是什麼好事。
可沒人敢觸霉頭, 誰都看得出來現在盛斂就是個一點就能炸的炮仗,不說公司不去了,工作都不處理了, 他還算有自知之明,現在狀態不對,容易做出錯誤決策, 或者遷怒到下屬頭上,索性專心致志先守在藺青時身邊。
但藥餵進去還只是個開始。
好不容易餵下藥丸後,所有人都嚴陣以待,大大小小的管子從藺青時身上延伸出來,藥物開始見效,藺青時緊鎖的眉頭有了鬆動的跡象,裸露在外的皮膚褪去粉色後慘白得嚇人。
只是人的意識依然不清醒。
用藥之後又過了兩天。
短短三四天的功夫,藺青時本就消瘦,現在更是單薄得嚇人,躺在病床白色的床單上,簡直要融為一體,連起伏也看不太出來。
——胸口呼吸的起伏也微不可察,盛斂這三天寸步不離,眼珠子都恨不得鎖在藺青時身上,時不時就要伸手去探藺青時的呼吸,感受到清淺的呼氣才能放鬆一點緊繃的神經。
有時候盛斂還會疑心藺青時的心臟是否在好好工作,比起自己強壯的脈搏,藺青時的心臟跳動慢了些,每一下都要蓄上一會兒力,才能艱難地維持著這具身體活動,明明儀器上的線規律地變化著,但盛斂在沒什麼事要做的時候還是習慣性把手搭在藺青時的手腕上。
這還是找丁老學來的,學會之後,藺青時手腕上幾乎就要烙下指印了。
盛斂真的怕,怕一個眨眼沒注意到藺青時的異樣就要釀成大禍——哪怕這裡有滿屋子的醫生,沒人會怠慢藺青時,他也時常在熬不住眯上眼的時候忽然驚醒。
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當初身上背了巨額債務也從來沒食不下咽過的盛斂這幾日都瘦了不少。
得知藺青時懷孕之後,盛斂神經就越來越緊張,這幾天又水逆似的,快把醫生變成跟寵了,已經快要到了受不了藺青時離開視線的地步,哪怕他自己現在背上還有傷,一舉一動都牽扯著隱隱作痛,伺候藺青時也必須親力親為。
就這麼熬到了第四天的夜晚。
醫院的燈光冷得瘮人,擁擠的病房裡,藺青時費力地睜開眼,一隻手立刻擋在他眼前,下一刻,主燈被關掉,只留下床頭一盞昏暗的夜燈。
「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這都兩天多了……儀器沒報警吧?」
「目前看,除了虛弱一點沒什麼問題,之後可能激素水平會有點波動,好在沒傷到根本。」
「還得再抽個血化驗一下,免得有什麼藥物殘留……哪種都不行。」
……
原本被按下靜音鍵的病房在藺青時睜開眼的那一剎那瞬間熱鬧起來,醫生們緊繃的神色非但沒有放鬆,反而還個個皺著眉頭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各種聽不懂的術語和數據從藺青時耳邊划過,即使所有人都刻意壓低了聲音,他還是有些頭疼地皺起眉。
察覺到他的不適,大致確定了藺青時身體暫時沒什麼問題的醫生們抽好血退了出去,也不囑咐什麼——一有問題盛斂絕對會立刻把他們抓進來,不用叮囑什麼。
房間裡只剩下盛斂和藺青時。
眼前還被遮著,藺青時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他這幾日也不是全然昏迷著的,有一半時間醒著,只是意識不大清醒罷了,盛斂做了什麼,他現在醒過來,也都能一清二楚回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