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得手都在抖。
藺青時簡直喘得像破了的風箱!
那雙總是冷清清的眼睛緊緊閉著,眼角滲出了生理性的淚水,眼尾紅著,臉色卻愈發慘敗下去,白得嚇人,細白的手指攥著胸口的衣服,骨節都泛白,時不時還痙攣兩下,一定難受得不得了。
這幾日,他似乎總看到藺青時狼狽的模樣——都是他的錯。
盛斂咬牙,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現在恨不得回去把自己那玩意兒剁了。
侯在門外的醫生聽到盛斂的聲音立刻魚貫而入,看清屋裡狀況又趕緊散開留出呼吸的空間,只推了一名醫生上前。
是過呼吸了。
藺青時不記得是怎麼回事。
盛斂在他眼前摔下去,哪怕心裡對盛斂有過再多不滿,他也是心裡一緊,急忙就要去窗邊。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眼前一黑軟倒在地上,似乎摔倒的時候還撞到了床腳,卻不覺得痛,他想起來,四肢卻怎麼也不聽使喚,只能摸索著扶住床,不至於整個人趴在冷冰冰的地上。
氧氣越來越少,眼前天旋地轉,他想喊人,但發出的始終只有「赫赫」的呼吸聲。
他不記得自己最後有沒有呼救,時間好像變得很漫長,一分一秒都是折磨,始終沒有人來,並不算很大的房間忽然間變得空曠起來——會一直沒有人發現他嗎?
盛斂摔下樓,大家的注意力都會被吸引到那邊,那他……
巨大的恐慌包裹著他,驚悸讓情況更糟糕,大腦發出一陣陣刺痛,胸口發悶,耳邊響起刺耳的耳鳴聲,像是身體發出的最後警告。
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難看。
意識徹底混亂前,藺青時聽到了盛斂焦急的聲音。
藺青時模糊不清的視野出現好幾個黑壓壓的人影,他想說話,卻控制不住地大口喘氣,但窒息感如影隨形,大片大片的黑白色塊在眼前炸開,意識逐漸沉了下去,耳邊的聲音忽遠忽近。
一切都亂鬨鬨的,醫生的聲音還算冷靜:「沒事,不嚴重,盛總你要冷靜,別亂,先安撫藺總的情緒,對,引導藺總呼吸,慢慢數數——誰拿個紙袋過來!」
「青時?聽得到我說話嗎?我在這兒,沒事了沒事了……呼——吸——對,就是這樣,慢慢來……」盛斂手忙腳亂按照醫生的指示做,緊張的情緒讓他喉頭髮干,聲音有些沙啞,還抖,但依然在藺青時耳邊一遍遍安撫著。
醫生拿著紙袋在旁邊輔助,紙袋一下一下鼓起又癟下去,慢慢的,頻率變得正常。
「很好……很好,別著急,我在這兒呢,沒摔壞,馬上就不難受了。」
直到說得口乾舌燥,嗓子都隱隱作痛,手下藺青時的身子終於不再顫抖和痙攣,盛斂狂亂的心跳才勉強歸位。
等終於緩和過來,意識回籠,藺青時已經沒了力氣,這裡人多,他不願讓盛斂抱,勉強撐著床沿直起腰,掃了眼四周,把盛斂圈著自己的胳膊往外推——只是沒什麼力道,倒像是主動往人家身上靠。
藺青時抿著唇,不動了,只是默默積攢力氣。
盛斂卻敏銳地立即會意,把黏在藺青時身上的目光收回來,對著醫生們發出用完就丟的聲音:「都出去。」
病人情況穩定下來,醫生們自然沒有理由呆在這裡,沒多久就走了個乾乾淨淨。
房間裡安靜下來,藺青時這才卸了力,靠到盛斂身上,他現在手腳還發軟,深深喘著氣,還心有餘悸不敢快了,一點點汲取氧氣。
「我抱你去床上。」
藺青時默許了盛斂的動作,但起身的時候,盛斂的身子明顯一僵。
小心翼翼的動作可以說是為了不顛到他,也可以說是……
藺青時忽然想起盛斂剛剛才從二樓摔下去——他就是因為這忽如其來的驚嚇才會過呼吸的。
「你……咳咳,你沒事吧?」
他勉強支起眼皮去看盛斂,剛開口就是一陣咳嗽,嗓子還沒恢復,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話,盛斂不得不貼近——只是一彎腰,背後的肌肉立刻疼了起來,他的臉色微不可察地一變。
藺青時眉頭立刻鎖了起來。
他伸手把盛斂往外推:「去,找個醫生看看。」
「我沒事兒……」
「去……咳咳咳……你、呼……」
盛斂連忙把藺青時伸出來推他的手塞回被子裡:「好好好,我這就去,你先睡吧。」
藺青時精神不濟,聽他說要去這才鬆了口氣,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他心裡自有一套準則,盛斂是因為他不開門才去爬窗,這才摔了,要是他不去看醫生,恐怕他連暈都暈不安生。
等再醒來,藺青時身上終於有了力氣。
他還惦記著盛斂有沒有受傷,四周卻似乎沒有人——不會傷得很重去醫院了吧?
一點點撐起身子,只是這麼一活動,他就得靠在床頭歇歇,喘了會兒氣,藺青時沒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