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靜地抬了抬眼皮,對已經軟倒在腳邊的渣滓視而不見,朝著急匆匆趕過來的宴會主人賠罪。
仿佛這裡沒有血,沒有被割破的肌肉和血管,也沒有斷掉的骨頭和遭受重擊的某個器官。
他依然和平時一樣冷靜,道過歉後,在匆匆趕來的杜方彬的攙扶下離開了。
後來被打的那個人聽說是在醫院裡住了好幾個月,出院之後依然不能人道,那人家裡的人還想給藺青時教訓,藺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又有藺青時在,經歷了一些波折,最後竟然還是挺過來了,反倒是那家人莫名銷聲匿跡。
這是踢到裹著棉花的鐵板了。
真以為藺青時病弱,家裡又亂糟糟的就能隨他們調戲了?!真要是能下手,早在藺老爺子去的那年就會有人幹了,還能輪得到這個面生的二世祖?
好幾年過去,藺青時看著比那時要沉穩許多,眉眼間的冷厲也褪去不少,似乎隨著藺家的穩定,情緒也平緩溫和下來。
但顯然不是完全沒脾氣。
那隻纖細的手已經接過了酒杯,在二世祖更加激動的背景音中,低頭,漫不經心掂了掂酒杯。
四周的賓客默默後退,給藺青時留下活動的空間。
藺青時蹙著眉,猶豫要不要下手。
這是杜家的宴會,鬧得太難看了不好。
他暫且按下,只是往後退了退。
可有些人是不知道適可而止是怎麼寫的,二世祖見藺青時往後退,接過去的酒一滴也沒碰,反倒以為藺青時服了軟,不依不饒追上來。
「藺總……唔!」
藺青時隨手抓了一旁長桌上的裝飾絲巾覆在手掌上推開了二世祖的臉。
這次湊的太近了!
二世祖身上散發著甜膩的香味——又在宴會裡沾染了各種各樣的味道,混雜成了香到發苦發臭的氣味,藺青時霎時眉頭皺得更深,眼裡滿滿的厭惡,毫不猶豫就上了手,好在還記得拿個東西隔開,不然手都髒了。
不等二世祖回過神來惱羞成怒,藺青時捂住嘴,乾嘔一聲,急急遠離了這個地方。
這是……
被熏吐了?
賓客神色詭異——這人是有多臭啊,藺青時雖然為人冷淡,但禮儀絕對滿分。
要不是實在太臭,怎麼可能當眾就做出嘔吐的不雅姿態?
噫——眾人紛紛掩鼻遠離,以顯示出自己絕對愛乾淨,也被臭味熏到了。
二世祖茫然之後就是無能狂怒,雖然不敢造次鬧得更大,但嘴裡還是低聲不乾不淨地罵著。
遠處的盛斂注意到這邊似乎出了事情,大步走過來,卻只看到了藺青時匆匆上樓的背影。
而後,二世祖忽然汗毛一豎。
好像……被什麼東西盯上了一樣。
第4章
藺青時關上門,強撐著走到洗手台,免禮撐住身體,乾嘔了幾聲。
他幾個小時沒吃東西,胃裡空空,徒勞地蠕動著硬是吐不出來,只覺得嘴裡發苦。
他有些頭暈眼花,不算劇烈的嘔吐抽乾了力氣,眼前一陣陣發黑,鏡子裡的自己閃出了重影,渾身上下都軟得不成樣子,手在檯面上胡亂摸著——得找人幫忙。
突然,背後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藺青時警惕地回頭,迷濛的水霧讓他視野並不清晰,但依然下意識咬牙沒有倒下,撐在洗手台上的手背青筋凸起,細瘦的手腕微微發抖,傳來一陣陣鈍痛。
他卻沒有半點表情,仿佛吐過之後無事發生,傲然站著看向來人。
——別說只有模糊的影子,這人就是化成灰他都認得。
盛斂怎麼來了?
來看他狼狽的樣子的?明明這麼遠,他都沒看到盛斂在哪兒,這人竟然還專門跑來看熱鬧,其心可誅!
藺青時有些乾燥的唇抿成一條直線,剛才在人前的恩愛假象一到獨處之時便被打破,又變得劍拔弩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