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靠平時囤的零食捱了兩天,食物快要見底。就在今早,失去女兒的鹿老師突然用鑰匙一個個打開她們的臥室門,催促她們快走。
她神情驚惶,蒼白得駭人,除此之外說不出一句話。
中央塔的生活老師都是普通人,以前也有結婚的學哥學姐來,不過只教授幾天,便被中央塔以會耽誤她們的家庭為由遣回去了。
不同的利益群體,一般不會產生多餘的共情,但鹿老師不一樣。
她是在成為生活老師後才生下的女兒,她百般寵愛的小寶貝,後來,鹿依覺醒為治療系嚮導,進入中央塔。比大多數人幸運的是,她們母女依舊能時常見面。
愛屋及烏,鹿老師對女兒的同學們也傾注了真心。
鹿依的死,讓鹿老師大受打擊,瘋狂地對無辜的小梢說出好多傷人的話,可時佳埋怨不了鹿老師。
包括她在內的所有嚮導,也都沒有覺得鹿老師突然放走她們,是失心瘋了。
治療系嚮導擁有一種野性的直覺,比起草食動物的天性,更像是流淌在身體裡的、縱使被馴化百年,也依然具有的戰士本能。
讓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中,沒有人哭泣,沒有人吵鬧。她們默契地收拾好行裝,注意不發出太大的動靜,手牽著手,穿過籠罩著清晨血霧的花園。
其他的老師不見蹤影,或許都去逃命了,只有鹿老師滿臉淚水地陪著她們。
花園拱門前,守著兩名高等級的哨兵。
幾柄雪亮的小刀如同撲克牌般在指尖旋轉,停止,卡在指縫間,那人笑吟吟的,玩世不恭地伸出十指,刀鋒照出她們驚懼的臉。
而另一名哨兵,觸手的虛影在腳下浮現,如海葵般黏膩地蠕動著。
看到他們的瞬間,鹿老師意識到她的女兒是因為什麼死去。
中央塔不再需要治療系嚮導了,這是來滅口的。
但鹿老師不知道內情的細節,她像一位老師、母親和雌鷹般,憤恨地站了出來,牙齒恐懼地咯咯作響,擋在她們的身前。
就在鹿老師要被殺掉的時候,時佳一輩子都忘不掉小梢開著懸浮車,噴著尾氣,轟隆隆地從天上砸下來,暴力地碾壓那名A+級哨兵的帥氣畫面。
隨後渾身水精神力奔涌,不要命地朝那名S級哨兵席捲,剛剛還不可一世的戰士,臉上、身體頓時出現了腐爛的坑洞,發出衰弱的嚎叫。
她身上濺得全是血,短髮剪得像是狗啃過,鞋子也不知道踢到了哪個角落,被淋濕的衣物貼著身體,是老師會嚴厲批評的,無恥而放蕩的裝扮。
但小梢卻在笑。
中氣十足的笑聲從她的胸膛里迸發出來,像是極為解氣似的,那雙眼睛亮得嚇人,像是一團洶湧的火。
「愣什麼,都上來啊!」小梢說,「還想不想活了?!」
小梢豪邁的嗓音喚醒了呆愣的眾人,車容量有限,小梢風風火火地運了幾趟,才把同學們送到附近的車站。
隨後,她開一輛,鹿老師開著一輛,還需要兩個司機,沒人會開,小梢趕鴨子上架點了兩名平時學習最好的嚮導。
她們麵條淚地說自己不會開車。
「我也第一次開,只要小心再小心不就好了。」小梢吼回去,「自己能規避的意外,還能比被別人當成牲畜殺掉更嚇人嗎?!」
小梢的樣子比剛才的哨兵還要兇殘,她們哭哭啼啼地抹著淚,握著方向盤踩下油門,一路尖叫、求饒,卻又以超三百的時速,平穩無比地達到了聯賽會場。
鹿老師是普通人,容易受到污染,小梢告訴她先找地方躲著,對她說了一句:「對了,鹿依沒死。」
「之前去海島上的所有嚮導都沒事,我是因為不服氣,所以找死地選擇回來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鹿老師抬頭,目眥欲裂地看向小梢,眼神浮現出狂喜的希冀,淚失控地涌了出來。
「真的嗎……我,」她捂住嘴,滿含歉意地弓下腰,既喜悅又慚愧,聲音嘶啞虛弱,「謝謝,對不起,對不起……」
小梢知道鹿老師的心情,於是她很平靜地說,「沒關係。」
沒有憤懣和遷怒,因為葉小梢自始至終都知道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誰。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涌動潮水的天空:「是這場雨的主人,救了你的女兒。」
小梢想了想,補充道:「——你的女兒們。」
……
「小梢,你、你不是說……帶我們逃走嗎?」
時佳進到場中,看見那隻血紅色的龐大怪物,密集恐懼症犯了,兩眼一黑。
「我們就是在往能活下去的那條路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