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沒有日光,周圍陰暗潮濕,四處皆是滔天的魔氣,受到魔界的影響,林樾的脾氣日漸暴躁,稍有不順心便會斬殺侍從。手上沾的血液多了,被壓制的理智就越發難以掙脫。
這般渾渾噩噩過了近一個月,一日他腰間玉佩落於地面,林樾視線定格在上方,手指划過冰涼的玉身,過往在東峰的熱鬧場景浮現在腦海中。
忽地,玉佩像是燙手山芋從指尖滑落,波瀾不驚的面容終於裂開了縫隙,他抬起顫抖的雙手無聲地靜坐在原地,許久他重新撿起玉佩反覆摩挲,像是回到數百年前,他一人迷路在森林中尋不到易溯滿心恐慌,聲音中充滿迷茫,哽咽低喃:「……師父。」
不知過了多久,林樾重新站起身,腰間綴著玉佩,持劍走出住所。
那雙眼睛中出現了久違的光亮。
在混沌孤獨中待了一個月,他想去聽聽人聲,想去看看人間。
京城中沒了從前的熱鬧,來往人群臉上再沒有笑容,眉宇間儘是煩躁,嘟嘟囔囔說著一些埋怨天地的話語。樂坊圍欄也不再有女子身影,斷斷續續的樂曲聲在刺耳的斷弦中徹底沒了動靜。
一個孩童握著糖葫蘆從街頭跑來,一時不慎徑直撞到林樾身上,晶瑩剔透的山楂碎成了幾半,孩童摔坐在地嚎啕大哭。林樾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身子倒是立刻彎下身去撿起碎成數半的糖葫蘆,開口道:「我帶你再買一串,好不好?」
「我就要這一串……嗚嗚嗚壞人把它撞碎了嗚嗚……爹……娘……」
這道哭聲像是開啟了什麼開關,原本還分散的人們此刻紛紛朝兩人聚攏,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將過錯推到林樾身上。
「欺負這么小的娃娃也不害燥。」
「這人是啞巴嗎?一聲不吭,把人家娃娃撞倒了板著個臉給誰看呢!」
「穿得一身倒人模人樣,骨子估計壞透了!」
林樾身體僵在原地,他本想開口解釋什麼,但被越來越多的人圍住,嘈雜的責怪聲充斥在耳邊有些過於吵鬧,讓人心煩。
長久的殺戮讓他此刻動了殺念,但轉瞬間被壓下。
他不能殺人間無辜之人。
林樾壓下眸中殺意,努力放柔語氣同旁人解釋道:「跌碎吃食是我的過錯,不知孩童的父母在何處,我賠禮道歉。」
無人理會林樾的話語,刺耳的話語重複落入林樾耳中,望著逐漸逼近的人群,林樾呼吸有些不順,手指下意識壓在腰間的劍柄上。
不行……不能殺……他要忍住……
然而此時婪的聲音再次出現:「還等什麼?都殺了就好了。」
「把他們都殺了,就不會有人再指責你。」
「你不殺了他們,他們就會反過來至你於死地,這般污言穢語你還忍著做什麼?」
是啊,殺了他們就不會再這麼吵了。
五指緩緩合攏緊握劍柄,往日乾脆利落的拔劍動作此刻卻遲遲沒有出鞘。
「你不敢拔劍,你在怕什麼?」婪的聲音越發急促,又帶著無情地嘲諷,「怕你的好師父不要你了?哈哈哈你現在是魔,他早就不要你了!!」
「我來教你,該怎麼殺人。」
婪的虛影握住林樾的手腕,小孩的哭聲戛然而止,緊接著驚恐地喊叫迴蕩在街坊。
「殺人了!有人殺——」
又是幾道劍光,街道被血液染紅,婪的聲音更加猖狂:「就是這樣!把違背自己心意的人都殺了!」
血腥氣勾起林樾的殺欲,人們的身影形同逃竄的老鼠落在林樾眼中,他無視人們驚恐的目光,尖叫聲刺痛林樾的神經,他循著血氣本能地揮劍,意圖將這些吵鬧的存在全部斬除。
「別,別過來!」角落處一人跌坐在地,驚恐地望著林樾。可惜此時的求饒已經無法勾回林樾的理智,他甩落劍上的血珠,挑起劍柄刺向那人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