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情緒在途中撞見婪頃刻間消散。
刀劍相撞,兩股極強的靈力相抵,半個時辰的打鬥耗費了諸多體力,卻也只換得兩敗俱傷的結果。
那時燭玄倚著劍身站立,靜默地望向婪消失的地方,心中只剩無盡悔恨。
悔自己之前不沉心修煉,恨自己不能保護旁人。
他知道易溯對林樾是何等的喜歡,即便是捧在手心也不敢有半點磕碰的溺愛。
他一直將處事冷靜效率極高的林樾視作一峰之主,卻忘了對方也只是一個元嬰初期的修道者。
自己身處化神期修為尚且不能抵擋,他又何來的理由去遷怒林樾?若中箭的是易溯,他恐怕會做出更加瘋狂的事。
想到這,他只削去林樾的一截碎發視作警告,再無別的想法……
「沒有傷。」林樾不肯起身,聲音沉悶讓人聽不出情感,「一切皆由我起,甘願受罰。望宗主將弟子逐出宗門五年,告知全宗弟子,以我為戒。」
燭玄手指虛握拳,並沒有接林樾的話:「沒有傷?那你脖子上的傷哪來的。」
「弟子失手劃傷。」林樾沒有絲毫猶豫,掩去寒石洞內發生的一切,雲淡風輕的話語好似在說什麼日常小事。
燭玄盯著林樾看了好一會,眼神犀利:「有何事瞞著我?」
「確有一事。」林樾回答得極快,沒有露出半點破綻,「易門主氣息尚存,需靜心修養,尚不知何時甦醒。我身為有罪之徒,再無顏面留在身旁,擅自行出師之禮,罪加一等。懇請宗主准許。」
燭玄徑直站起,手中長劍滑落在地,他不敢置信地盯著林樾,聲音發顫:「你說什麼?易溯現在在哪?」
林樾如實回答:「東峰。」
燭玄眼神明亮了一瞬,想要奪門而出的動作被他生生壓下,審視的目光落在林樾身上,他微眯雙瞳,緩步走下台階停在林樾面前:「寒石洞內,發生了什麼?」
林樾不語,額頭重重磕在地面,俯身跪拜。
燭玄見狀眸光一暗,繼而無奈嘆出一口氣。
果然。
問不出半點消息。
起初聽聞林樾獨自一人前來尋他就隱約察覺出不對勁。倘若心愛之人身隕,林樾又哪來的閒心來自己這領罰。
既然問不出什麼,他索性不再追問,至少易溯尚有救治的機會,至於林樾或許有他難言的苦衷,燭玄也不好逼問,於是重複了一遍那個數字:「五年?」
「正是。」
霜滅劍再次出鞘,劍尖停在林樾面前,轉而挑起林樾的腰牌收回自己手中,他意有所指:「你走吧,逐出宗門五年不得歸。免去你門主之位,北峰門主位置暫空。」
林樾猶豫片刻再度開口:「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望宗主可代我保管。我恐日後心有所念會打擾到易門主修行,求仙漫漫長路,容不得閒雜人叨擾,這四段記憶交由宗主封鎖,弟子還尋有一味斷情藥方,還望宗主……交給他。」
說罷他兩指捏向眉間,四團光球從體內剝離開漂浮在兩人面前,赤色血印齊齊蓋在上方化成細密的鎖鏈,由少變多,層層包裹。
林樾臉上多出片刻的空白,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有些茫然地站立起身,同燭玄對視一瞬他本能地轉身轉打算推開門離開,在即將踏出腳步時,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宗主,如果五年後我性情大變,還望宗主讓他離我遠些。」
說完林樾才反應過來,自己口中的他是誰?
他沉思許久,隱約有道身影在腦中閃過。
好像是個……青衣劍客?
落寞的黑衣人頭戴冪籬孤身一人走下千層石階,深入人間成了漂泊的修士。每逢妖邪必有他相助,一柄黑扇使得極為瀟灑,久而久之人們都知有個神秘修士持扇行走江湖,若有他在,定能求生。
然而這位人人敬仰的修士常年居住在破舊的廟堂中,他明明不信神佛,卻總會盯著面目斑駁的佛像發愣……
林樾去了很多地方,天寒地凍的雪山、遍是凶獸的密林、深不可測的海底……他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將最珍稀的寶物收入囊中,身負重傷也是常有的事,他全然不在乎,依舊自顧自做著這些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舉動。
直到有一天碰到了同道修士,在對方向自己討要那串玉珠時,他第一次心生抗拒。他隱隱覺得自己是要將其送給一個很重要的人,卻不知是誰。
最終他只留下一句話:「此珠只能贈予常年衣著青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