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被驟然打斷,鴉青冷淡道:「門主的事不需你費心,若無旁事,不送。」
大門關閉前,鴉青的聲音再次傳出:「以後不要再來,東峰不歡迎你。」
林樾靜靜望著緊閉的大門,片刻後扯出一抹苦笑。
哪怕鴉青不說,他也不敢再來。
易溯醒後會忘記自己的一切,他不再記得自己有個徒弟,他們之間只是茫茫人海中的過客。
北峰已經許久沒有人氣,林樾推開大門一陣涼風撲了滿懷。
他沒有多做停留,走進閣樓推開石牆隱蔽的空間,將腰間的蘭宿劍握在掌心,反覆撫摸著劍鞘,上面留有太多的記憶——少年時練劍的躊躇滿志,戰鬥中馭劍的驚心動魄……
忽地他懷抱住蘭宿劍笑出聲,低低的笑聲逐漸變大甚至後來笑彎了腰,地上也多出兩滴濕痕。
他又哭又笑,到最後縮在角落眼尾通紅,雙眼空洞,雙手卻始終不肯鬆開劍身。
一支箭,他失去了家,失去了劍,也失去了最親近的人。
他如今已經一無所有。
第80章 甦醒
林樾是怎麼走出北峰的, 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只覺得好似行屍走肉,往日清玄宗內遍布的美景也不再觸動他的內心。
林樾從常青梧桐上移開視線,步履沉重。清玄宗到處都有易溯的影子, 他不敢再去看, 生怕忍不住內心呼之欲出的思念, 再次回到易溯身邊。
他將蘭宿劍封鎖在石牆中, 褪下易溯特意為他準備的白衣,翻出積壓在箱底從未穿過的黑灰衣袍,黑扇藏於腰間相近的顏色並不引人注意,唯有那串白玉佩亮得扎眼。
這是他僅剩的一點念想了。
頎長的身影停在台階之下, 林樾雙手抱拳默默彎下腰,守在門側的兩個弟子頓時瞭然輕扣房門請示屋內的人。
「何事?」
「宗主, 北峰門主林樾求見。」
屋內瞬間沒了聲響,兩個弟子站在門外面面相覷, 一時間不知道該繼續詢問還是給林樾放行, 過了好半天才再次聽到屋內人的回應。
「讓他進來, 你們都退下。」
「是。」
再無人阻攔的道路林樾反倒覺得極為困難, 明明只有幾層再普通不過的階梯, 可每一步都重如千斤, 壓得他喘不過氣。
直到掌心貼上玉石雕築的大門, 他深吸一口氣才緩慢推開。
跨過門檻身後的門驟然合攏, 發出不大不小的碰撞聲,眨眼間功夫一縷細發從耳邊飄落緩緩墜於地面。
劍身嗡鳴重新回到主座人的手中, 林樾一言不發垂首跪地, 腰杆筆直,靜靜等待燭玄發泄心中怒火。
燭玄單手撐著額頭,兩指虛掩在眼前擋住赤紅的雙目, 幾聲忽深忽淺的喘息聲伴著冷哼,最終還是化作一道深長的嘆息。他整個人好似極為疲倦:「起來。這樣子做給誰看?早知會是這般結果,之前我絕不會讓他……」
話音倏地一頓,燭玄咽下餘下話語,神色黯淡:「呵,世間又哪來的早知道。站起來,一峰之主跪在那成何體統?」
隨後語氣稍緩,接著道:「身上落得多少傷?」
倘若早知會有這般結果,在去往靈池時他就該將易溯和林樾牢牢鎖在東峰,不許任何人跟在自己身後。
先前探查到易溯氣息消散時,燭玄險些沒站穩。
這百年間,他最放心的人就是易溯,儘管他這個師弟最愛提劍沖在最危險的地方,但總會給自己留半條命,回到他身邊後又嬉皮笑臉說著不相關的話。
有時候擔驚受怕久了,也變成了莫名的心安。
然而當心安化為齏粉時,就會生出片刻的恍惚——他甚至有想過是不是易溯又想出了新招式戲弄他……
不過這荒唐的想法一閃而過,從最初的驚慌失措,到得知實情的悲痛與憤怒,所有極端的情緒全部湧上心口,他甚至生出想要直接闖開寒石洞將林樾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