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沒來由地瞥向白琛,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
嘴角還沒揚起半分就扯到傷口,他頓時齜牙咧嘴,倒抽著涼氣:「你先前說還要幫他們找回餘下混亂的記憶,那就祝你好運。」
他翻了個身,呈「大」字樣平躺床上:「反正小爺我是安安分分待在清玄宗不走了,林樾現在看見我就煩。」
說來也是自己活該,早知道世界上真有書靈這麼一回事,他死也不寫那一出狗血劇情!!
把主角對象寫沒了,害得兩人兜了這麼大圈才重新在一起,他不挨揍誰挨揍?
白琛哀嚎一聲隨即又停下,沉思了片刻道:「你待不了多久。」
慕容:?
「因為我不知道那個地方會不會受到影響,」白琛擰起眉毛,語氣有些不確定,「若是和靜檀宗那般,我可能要去別處尋人。」
「尋誰?」白琛的話讓人感到雲裡霧裡,慕容壓根聽不懂隱藏在其中的情節,只能順著他的話語詢問。
「尋一群無辜的人。」白琛抬起眼眸望嚮慕容,「我帶他們去的地方可以找回他們的記憶,不過這是筆交易。我想讓他們去救裡面的人。」
「她被困了百年,她在等一個結果。」
*
夜深人靜,桌上的紅燭跳動著火光,平穩的呼吸聲迴蕩在房間。
所有的身份在今日全被捅破,下午易溯只顧著發泄自己內心的不滿,全然忘了林樾的反應。
他送走兩人後,再次面對林樾時,屋內卻多了幾分尷尬。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是林樾率先打破寂靜:「餓了嗎?」
易溯搖搖頭,猶豫著開口道:「我……」
「那便早些歇息。」林樾打斷他的話語,重新整理堆在一團的被子,「消氣了嗎?」
易溯愣了愣,咬住唇無聲地點了點頭。
「好。」林樾靠近易溯將那件外袍褪去,一把拽過對方的手,兩人齊齊倒在床上,紅紗落下擋住他們的身影。
眼睛被對方的手掌蓋住,眼前一片漆黑,不過他感覺到有人在輕捻被角,將自己整個人裹入溫暖的被窩裡。
易溯有太多的話想同林樾說,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的眼睫上下掃動,細密的癢意從掌心傳出。林樾手指微蜷,倏地收回原本蓋在易溯眼睛上方的手掌,翻身背對易溯。
無人言語,易溯只能作罷,閉上眼睛佯裝熟睡。
不知過了多久,身旁傳來一陣動靜。
林樾重新翻過身,撐著腦袋注視著雙眼緊閉的易溯,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撥開擋住面容的碎發。
手指懸於半空,仿若一支沾了筆墨的毛筆,從眉眼到鼻樑再到嘴唇,一筆一划臨摹著心上人的容貌。
「你們說的那個世界……同這裡區別很大嗎?」
林樾的聲音轉瞬即逝,他喃喃自語並不奢望得到回應,正當他打算揮滅燭光時,另一個聲音響起:「區別很大。那個世界的人沒有仙術,壽命短暫。生老病死,容顏遲暮,都是人之常情。」
「人們白日工作,夜晚休息,一日三餐,日復一日。」易溯緩緩睜開眼睛,「每天忙碌奔波就是為了生活。寒窗苦讀為得是找到稱心的工作,恪盡職守為得是有錢生活下去……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活著。」
林樾收回撐起的手臂,側身躺下,目不轉睛地看著易溯:「那你呢?你在那個世界過得好嗎?」
易溯以為林樾會好奇其他情況,正打算將現實世界的繁榮一一告知林樾,卻不曾想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
他頓時沒了聲音,半晌才開口:「好啊,可好了。家庭美滿,朋友相伴,工作順遂。」
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唇邊笑容是多麼勉強。
*
其實易溯的生活並不美滿。在現實世界的二十幾年來,他更像是為了衝破牢籠而拼盡全力。
好不容易結束十六年的學習生涯,易溯終於逃離令自己喘不過氣的家,在一個小城市中定居。
清晨鬧鐘一響,他便彈射坐起,洗漱吃飯一氣呵成。為了全勤,他特意提前四十分鐘離開家,一頭扎進上班高峰期的道路,直到聽到悅耳的「打卡成功」,這才徹底鬆口氣。
工作上,易溯雖然談不上頂尖優秀,但是至少生活平穩,工資按時到帳,也沒有經歷被上司找去談話的大風大浪。
白天他蹲在幾人間的公共辦公室內處理業務,傍晚走出公司時他的蓬勃朝氣剎那間消失——黑色鏡框一戴,頭髮一散,死宅氣息max。
誰都想像不到,平日辦公室里那個精力旺盛,跟誰都能搭上幾句話的太陽花易溯,實際上會是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