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久只是掉了漆之後的錯誤校名,而愧疚兩個字,則給人以更深層的寓意:
「——讓您的孩子在愧疚中成長。」
剎那間,這幾天的回憶像一個個膠片一樣,被塞進了我的腦海。
「爸爸努力掙錢,還不都是為了你!」——父親的聲音。
「沒關係,你只要好好學習,就算報答老師了!」——小黑鳥老師的聲音。
這些聲音嗡嗡嗡嗡,吵到我幾乎耳鳴,他們就是想異化我!
然後我立刻離開了隊伍,憤怒地說:「一群精神病,我學校我不呆了!!!」
我直接跑開,向著學校大門的方向跑過去。期間我甚至沒有去教室拿我的書包。
我在草坪上奔跑,沒有回頭看。
只有一個聲音,從廣播喇叭之中傳遞出來,撞在空氣中,迴蕩不息。
「讓我們把高二三班欠債最多的同學請上台!趙夢圓!」依然是小黑鳥老師的聲音。
趙夢圓,是我後桌。那個胖胖的,總是把飯留給我吃的女孩。
而這次,沒有掌聲。
「說說你為什麼欠那麼多的債嗎?」小黑鳥老師問。
「我……烏魯烏魯……」
在我奔跑之時,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從教學樓兩側的喇叭中傳出來。
聽見小黑鳥老師叫我後桌的名字,我立馬停下腳步,回頭看過去,卻看不清那主席台上我後桌的樣子。
不過她到底是因為什麼說話才那種樣子的,不會在這種時候還在吃東西吧?
我感到匪夷所思。
「哦~」小黑鳥老師的聲音再次傳來,「原來你是太能吃了啊,一天要吃掉父母好多錢呢。你就沒有想過,你用錢吃好吃的時候,你的父母在家裡吃糠咽菜嗎?這奶茶你還喝的下去嗎?」
老師又是這套說辭,我真的是受夠了……
那她還不如說,你喝水的時候,想想那些沙漠裡喝不上水的人,這水你還喝的下去嗎?
如果按照這個公式往下面套,那人們什麼也不要做就好了。反正活在世上,多呼吸一口,都是搶了別人的空氣。
「嗚嗚嗚……咕嚕咕嚕咕嚕……」
但我後桌顯然不像我一樣這麼想,她的喉嚨里再次發出那樣模糊的聲音。
她是不是個啞巴啊,我心想著。
唯有小黑鳥老師的聲音依舊清晰:「雖然你欠的錢最多,足足有兩百萬。不過呢,你顯然很有懺悔之心,竟然用陣線把嘴巴給縫上了!警示自己再也不要吃那麼多東西是嗎?讓我們給趙夢圓同學鼓掌!」
她把嘴巴給?
「啪嗒——」
我的腦海里立刻回想起了血滴下墜的聲音,以及後桌當時詭異的動作。
「嘩啦嘩啦嘩啦——」
現場,掌聲如雷聲涌動。
原來是在縫嘴……
「啊!」我感到一陣頭皮發麻,搖頭喃喃,腦子要炸掉了,「瘋子,你們都是瘋子!」
我要跑!我要立刻逃跑!
隨後我不管不顧,撒腿就撤。
大概是學生和老師都集中在操場上的緣故,學校里其他地方沒有什麼人。
我從草坪,一路經過好多走廊門廊下面,都沒有遇見過一個人。沒有一個人攔著我。
「李賀翔同學,你爸爸為了你能來這個學校,給我們塞了十萬塊錢,你確定要在這時候走嗎?」小黑鳥老師又發話了。
此時,我已經看見了學校的大門。
黑色的、生鏽的大門,鮮紅無比,上面有尖細的柵欄,像一柄柄直插天空的利劍,防止學生從門上逃出去。
我的腳步緩慢了下來。
十萬塊錢……那老家夥還給這種學校塞錢,瘋了吧?
「你今天若是從這扇門走出去,我們一分錢都不退還。有合同的,你不要想著打官司,打不贏我們的。」
這句話剛一撂下,黑色的大門就瞬間開了。從黑色的縫隙中,透露出外面的車水馬龍。
那個大門看起來,就像是被撕裂的傷口。而那黑色馬路是血管,車流是血液在奔涌。
「李賀翔,你想想,你爸爸跑外賣一單,才掙幾塊錢。按平均三塊錢一單算,十萬塊錢,就是三萬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停地送單子,一天也得拉至少九十一單,才能賺這麼多。爸爸供了這麼多錢供你上學,你什麼時候才能回報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