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啊蠱,多麼神秘厲害的東西。
我早先看我外公擺弄那些奇怪的毒蟲,自己就好奇的不得了了,想著總有一天,我能成為他,去煉製屬於我自己的蠱。
但是直到今日,我才有了第一個蠱,就在我的腳下。
也許它成功了,也許它失敗了,也許金蠶死了、發光、甚至飛到天上!
但怎麼的都好。
那是我觸碰「神秘」的第一次自我嘗試,我永遠都記得那個滋味。
記得那天的天,有多麼的死一般的深藍,村莊裡多麼安靜,鳥雀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又鳴叫了幾聲。
……
我記得我是如何把那罐子放到村東頭的大柳樹下面,坐在洛滿柳葉的那白色石林頭上,用顫抖不已的小手,打開那個罐子的!
那時候發出來一個難以言喻的清脆響聲,是瓷罐相互之間碰撞的聲音。
而後——
我看見了那缸底,躺著一個黃黃胖胖的金蠶,在那裡一動不動。
樣子倒是沒變,不過個子似乎比之前大了不少。圓滾滾的,泛著淡金色的光澤,看起來竟有一些可口。
這就是蠱嗎?
應該是的吧。
否則怎麼其他的毒蟲怎麼都死了?
從尋常的道理上來說,我不相信金蠶能把其他的蠍子蜈蚣什麼的,都殺了。
但眼前的景象確實是,只有那金蠶的身軀泛著光澤,像個黃金似的,看著竟然有莫名的食慾,彷佛其十分鮮美。
而蜘蛛蜈蚣什的,早已成為了乾屍,躺在那罐子裡一動也不動。淪為它的陪襯、塵土。
這金蠶蠱還差最後一步就成了啊。
我小心翼翼地捧著它,心臟咚咚咚地跳,既喜悅地想要趕快衝到家裡,又怕有個什麼閃失,讓這器皿打壞了,就快步的走回去。
我記得,那天的風都特別好,吹在臉上涼涼的,而我的蠱有一種特別的香味。
我到了家,在正廳的供台下面拿出一個舊的銅鼎香爐,裡面滿滿的都是灰色的香灰。
這香爐我家裡許久不用了。我就把這金蠶,倒在了那香灰裡面。
我以為它會沾上滿身的灰,弄得一身髒。
結果沒成想,它居然依然那麼乾淨。好像這香灰是一種不沾身的土,不從它這條蟲身上蹭過似的!
它很乾淨,還隱隱發著亮光,簡直就像是聖物。
這聖物就是我的武器,我的成就,它發著光,就好像我也發著光。
那天我高興得一晚上都沒有睡著。
夢中我也變成了那隻金蠶,靜靜地躺在一個看不見有多大的罐子裡面。
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卻好像與天地融為了一體。
我靜靜地沉澱、把萬事萬物的聲音、光亮和溫度都吸收在我自己身上。
沒有四肢的身體變得越來越燥熱、越來越重、越來越……
發著光……
我睡著了。
之後,我早晚給那香爐供奉清茶,點上香,誠心地膜拜它。
我三跪九叩,把頭磕的鐺鐺的響。
其實我哪裡是跪它呢,我是在跪拜「蠱」這種神秘力量。
它是神明,我是能通神明的人。
以前古代都講究個什麼「天人合一」,什麼「天地與我共生,萬物與我為一」。
我覺得這金蠶蠱就是個媒介,我去觸摸神秘與非凡的媒介。
或許,我是個蠱師,所以我生來就與眾不凡,能聆聽自然與神秘的聲音。
「鐺——鐺——鐺——」
每一次每一次,當我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之上,膝蓋被咯得僵硬,額頭在地上敲擊的時候,我都會這麼告訴我自己。
……
七天之後,我已經在香灰裡面,看不見金蠶了。香爐裡面只剩下空蕩蕩的香灰。
蠶呢?
我不敢動它,就拿小樹枝翻攪了一下,把那香灰翻出來,沒觸摸到軟軟的蟲身,也沒找到什麼蠶的蹤跡。
我就知道,這金蠶蠱是練成了。
它練成之後,無形無色,就放在這香灰裡面,可殺人於無形。
我當時多高興啊!
我告訴了我外公:「你看我這,是不是金蠶蠱!」
我外公那眼眶通紅的眼睛,這麼往下一瞧,皺起眉頭,再拿起香爐捧在手中,翕動鼻翼這麼一聞,就告訴我:
「是,是金蠶蠱。孫兒,你……有點天賦,行了,把這香灰倒了吧,倒在硃砂里,再加二兩三錢水銀,毀了這金蠶的藥性。」
他把香爐又遞給我,但我感覺我要死掉了,心都在揪揪地痛。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