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明燁卻仿佛看見一個精神分裂的自己,正在不斷自問,這樣對血族好,可是這樣人類怎麼辦。那樣的話靈橋方面沒有問題,可是血族可能不會認同。
只是假想就已焦頭爛額。捏緊手裡的橙汁,他幾乎本能地要推辭,卻聽施華又說:
「而且,現在有一個決定,由你這個相對客觀的人投出的一票,非常重要。」
施華言語中有一種迫不得已,因而顯得萬分苦澀。岳明燁不禁問道:
「什麼決定?」
「上次復活血族前軍統的那個存核器,你一定記得。」
岳明燁點了點頭。
和被引流派大師沙克伊所復活的前軍統科薩進行作戰,最後剿滅他的時候,岳明燁是主要戰鬥力之一。何況,正因為那個容器引起的一系列事件,岳明燁才得知自己是血族自由王的殘體,並由此結識了對他很重要的幾位血族成員。
他當然會記得
。
「倘若被存核器復活的不只科薩一人,」施華斟字酌句地說,仿佛是在梳理炸彈引信,「倘若存核器復活的還有一人,你認為該如何處理?」
岳明燁握著橙汁的手不覺一顫,突然明白最近讓陳界疲於奔命的失衡可能來自何處。只是這個了悟太過令人心悸,兩周前他見識過復活之人的可怖,亦見識到了企圖利用亡者的人的瘋癲。沒有人會希望那樣的情景重現。
——倘若存核器復活的還有一人?
那麼,只有一個答案。
人死不能復生。不是不可能,是不允許。尤其是生前能力強大的人,復生導致的明暗能量異常會造成不堪設想的後果。上次血族前軍統的復活已造成明界多處動盪,和平懸於一線。若是再有一人…….
「必須儘快消滅他。將他復生所吸收的物質和能量歸還自然。」
岳明燁緩緩說,同時不忘注意觀察施華的表情。果然,聽到這句話,施華的臉霎時變得慘白,如同一個卑微的祈願者被掐滅了最後一絲希望的火。岳明燁鬆開手裡的橙汁,盯住施華的眼睛,問道:
「那個可能被復活的人,是誰?」
施華面色蒼白地看岳明燁一眼,搖了搖頭,不知是對岳明燁還是對自己說:
「不論是誰,你必須堅持正確的立場。」
說完,他起身欲走。巨大的痛苦卻讓他原地擺了擺身子,像要暈倒。岳明燁急忙站起來伸手扶住他。本想對施華說你把我拖下水,起碼告訴我造成這種局面的始作俑者是誰。或者說,這算是怎麼回事,難道我現在已經是監察部成員了?然而,這時岳明燁卻只能緊緊扶住他,問:
「你還好麼?」
正在此時,背朝冷飲店大門的他聽到一個熟悉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施華?」
被岳明燁扶在手中的施華見到來人,明顯一怔,最後,他勉強直起身,向走到自己面前的女子若無其事地笑:
「尚裳。好巧啊。」
十分鐘的聊天后,岳明燁得知尚裳和施華是舊識好友,十幾年前就已相識。剛才,下課後的季颸帶著暫時無事的尚裳出來參觀校園,覺得口渴便進了這間他們常來的飲料店。誰知恰巧碰到岳明燁和施華。
四人現在一桌而坐。
季颸早晨接到陳界的電話,之後難以抑制的歡悅將她變成了幸福外逸的跳舞娃娃。得知尚裳與施華因自己而巧遇,她立即拍著手開心笑道:
「好巧啊。」
施華聞言,亦低頭笑:
「是啊。好巧。」
岳明燁卻從他臉上看見了一絲天意弄人的自嘲。
尚裳似乎沒有察覺到什麼,只是開玩笑道:
「現任監察部部長怎麼親自來這裡啊?明燁你有做什麼違禁的事情麼?」
岳明燁並未聽到她的問話,而是自顧低頭想著:
尚裳和施華認識,但施華明顯並不想現在見到尚裳。施華剛剛提到的那個被復活的人,肯定不是他的敵人,甚至不是對他無關緊要的人,而是曾和他關係密切乃至關係很好的人。否則他不會那樣痛苦。
施華說需要他這個相對客觀的人的投票,那麼,他所指的無法客觀的人是誰?是不是也包括他自己?
而怎樣算是客觀呢,不認識不了解那個被復活的人,因而不會被私人感情干擾麼?到底是誰的復活,導致作為監察部部長的施華,排除靈橋里的其他人,甚至排除了他的故友尚裳,特意來找自己作為客觀人呢?
不,施華不是排除了尚裳。他是根本不想讓尚裳知道。
一個念頭閃電一樣划過岳明燁腦際,即刻將岳明燁的神色變得和剛才的施華一樣蒼白。
「明燁?」尚裳見岳明燁失神,疑惑再問。坐在她身邊的施華緊張地捏緊了手裡的牛奶杯。連服務員問他是否需要續杯都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