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這番會面,自然傳到了肖文珍耳中。
翌日一早,她來到蘅蕪苑,端起那聘單仔細看了看,而後扭臉問向女兒。
「蘅兒,你是如何想的?」
肖文珍就此開始分析利弊。
「…*…其實論文韜武略,確實無人能越過晉王。若說門第、相貌,你們也算相配,且無論是救狗還是公堂作證,都能看出晉王待你上心,你若嫁過去,直接就是一品王妃,今後富貴無極雍容一生。」
肖文珍言語微頓了頓,又悠悠嘆了口氣,「可由你們二人的那段過往,便知此人心機深沉、難以揣測,且現在朝中局勢不明,打眼瞧著就是瑞王更得聖恩,若瑞王被封太子,免不了要調轉頭來對付晉王,那晉王妃必定也會受牽連。」
許之蘅倒沒想那麼複雜。
她一早就打定了主意。
「我才不要嫁他。」
「現下就派個小廝,將這聘貼給他送回去便是。」
肖文珍笑笑,「如此也好。」
「高嫁可是要受委屈的,我寧願你嫁得低些,尋個略微平庸些的夫君過日子,也不想讓你日日謹小慎微,去做什麼支撐門楣的王妃。」
聘貼送回去了。
母女二人也以為此事應當了了。
可兩日後,許承望將她們兩個喚去前廳。
青瓷盞內浮沉著幾片龍井,托起茶盞放至唇邊吮了口,眉眼間帶著淡淡笑意。
「蘅兒,今日早朝時,有朝臣向皇上請旨賜婚,皇上當即將你指給了晉王殿下,待會兒聖旨很快就會到府上了,你好好梳妝一番,準備接旨。」
此言一出,許之蘅呆楞當場。
怎麼會這樣??
她簡直有些不敢相信,不由惡意揣測道,「這是謝昭珩主動提及的?還是說他故意為之?我分明……分明已經將那聘書退回去了,他應當不會……」
早就在公堂那日,許承望就看出了晉王的心思,前幾日也聽說了聘書之事,現下免不了為謝昭珩解釋幾句,將今日早朝上的情景,盡數說與二人聽。
「倒也算不上是他故意。」
「不過就是在朝臣們請旨賜婚時,皇上問文武百官可有推薦的貴女人選,又有那嘴碎的提及你們兩個以前在桃源村的那些往事,皇上聽完龍顏大悅,儼然沒想到你們還有段這樣的過往,且因著上次在宮宴上對你印象極佳,皇上直接大手一揮,就將你直接指給晉王,敲定了這門婚事。」
原是如此。
竟是如此。
可許之蘅內心還是不能接受。
在她心中,自來到京城後,她就從未想與謝昭珩再續前緣的,一丁半點兒都沒有。她以前吃的教訓還不夠麼?為何要同一個坑踩兩次?
她揪著指尖的巾帕,眸光定定望著許承望,顫著嗓子問,「就算是在那樣的情景下,父親應當也有機會為我拒了這門婚事的……您分明知道我不願嫁給晉王,分明知道我已退了那封聘書,卻為何還要為我做主,點頭應下這門婚約?」
「父親可有一絲一毫,曾考慮過我真正的心意?」
面對如此質問,許承望不禁蹙起眉頭。
如他們這樣的勛貴門戶,兒女姻親自然是要集合種種政治因素,他當初運作許之珠與太子訂婚是如此,如今應下許之蘅與晉王的婚約亦是如此。
且君心難測。
今日皇上瞧著只是隨口一句,誰知這後頭有沒有些其他的考量?
許承望並未解釋太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莫非為父還會害你不成?」
「照為父看,你們二人倒也算得上是登對,且那晉王對你也尚算用心,便就是定下婚約又有何不可?」
許承望言語微頓,又意味深長添補了句。
「蘅兒,聽從為父安排便是。」
「你的前程,或遠不止於此。」
許之蘅越聽,心就越涼。
他的話語中,里里外外都透著老辣政治家的野心,卻絲毫都沒有半分父親的舐犢之情。
她臉上肉眼可見的失望。
「那前程或只是父親想要吧,女兒實則半分都不稀罕。」
第62章
許之蘅氣歸氣,缺也還不至於氣昏了頭抗旨拒婚。
尋常人家若能得皇上指婚,就已是天大的榮耀。
更何況這次給她指婚的夫婿,還是身有戰功的皇子。
她若當真抗旨不尊,便是直接掃了皇家顏面,必然會使得天威震怒,不僅是她一人,只怕首輔府通家老小的性命都要搭進去。
所以就算是心中再不忿,待宮中內監來府上宣子的時候,許之蘅還是換了身得體的衣裳,笑得恬靜淡然,儀態端方跪匍在地上謝恩。
那白面無須的內監,將那道聖旨交到她手上,笑眯了眼睛,揣著手呵身恭維道,「晉王殿下可是人中龍鳳,許大姑娘今後做了他的晉王妃,所謂是前程無量,前程無量吶……」
許之蘅一副榮幸至極的樣子,朝身側的紅綃擺了擺手,紅綃福至心靈,立即將個份量不小的荷包端給那內監,「能得晉王殿下如此佳婿,實在是臣女之幸,內監務必要向皇上轉達臣女的感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