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才與她對視的這位欒大人,顯然是另外一個極端。因著他不苟言笑的冷臉,及狠辣殘忍的手段……京中貴女人人都對此人避之不及,生怕要嫁給他為妻。
孔春只覺或許是自己看錯了。
又鼓起勇氣望去。
那煞神竟還看著她。
甚至直直向她闊步走來!
救命!
孔春倉惶無錯著,幾乎就要哭出聲來。
她下意識扭頭張望,可眼過之處根本沒有熟人,她只能慌亂低下頭,揪著裙擺僵愣著,似是轉移注意力般,不斷將眼前糕點往嘴裡塞。
「你是哪家的?」
這語氣如轟雷在頭頂炸開。
嚴厲地仿若是在審訊犯人。
孔春卻不敢不答,也顧不得咽下嘴中的吃食,只囫圇答道,「歪柳巷,孔、孔家的。」
「歪柳巷?由東數第八戶?剛搬來的那戶?」
孔春愈發呆楞,努力咽下口中的食物,怯怯問道,「大、大人怎麼知道?」
「上個月才去那條巷子抄過家。」
「那戶人家消息倒很靈通,在我們去拿人的路上,就服毒自盡了,通家十三口整整齊齊,未曾多費功夫。」
!
孔春臉色瞬間煞白。
胃中一陣翻湧,立時就想將胃中的食物嘔出來,可未免失禮,努力忍住,抬起帕子掩蓋在唇邊,匆匆道了句「小女身體有些不爽,先行一步,欒大人勿怪」,就倉惶著逃遁而去。
孔春不明白欒辛為何要上前來同她搭話。
總不至於是他們孔家犯了什麼事吧?不可能,父親母親一直是老老實實經商的生意人,平日裡行善積德,從不敢為非作歹的。
她扶著牆緩了許久,才終於從欒辛方才帶來的陰影中走出來,也不敢再回庭院中去,便走向女眷們說話的暖閣。
前腳踏進去,只見房中坐了圈華衣錦服的貴人,她們個個珠翠滿堆,通身雍容矜貴,其中坐在中間的,是那位眾星捧月的明月公主。
孔春的出現有些突兀。
可由於太害怕欒辛,所以不得不硬著頭皮待在此處,她也知在吃尷尬,於是便繞到側邊的廡房。後來那位明月公主似是要去更衣,於是在好幾個奴婢的簇擁下,款款走了出去。
離開宴約莫還有兩刻鐘的時候,孔春擔心待會兒離席失禮,於是提前去更衣,不過她去的不是給尋常賓客的那間。
孔春不想撞見那些貴女,所以去的是另外一個,專門給府中主子們用的更衣室。她以往在侯府中行走時,去的也是這處,所以並不覺得有何不妥。
可過了一會兒。
首輔府上的娟姨娘,走到她身前,彎腰輕聲道,「孔姑娘,有個要事與你說,且同我出去一趟。」
孔春有些意外。
她來首輔府這麼久,還從未同娟姨娘說過話,她能有什麼事尋自己呢?雖說有些詫異,可還是起身,隨她來到了廊下。
娟姨娘看著她,皮笑肉不笑問道,「孔姑娘,明月公主腰間佩的紅翡玉佩尋不見了,你可在何處瞧見了麼?」
孔春瞬間懵然,搖頭說道,「沒瞧見啊……公主的玉佩是在暖閣掉的麼?」
「或許是吧,出了暖閣後就不見了。若是旁的東西也就罷了,可那塊紅翡玉佩乃是公主母妃留給她的遺物,若是尋不回來可怎生是好?」
娟姨娘看著她。
孔春一字一句道,「可我真的沒瞧見,我只在暖閣打了個轉身,就見公主定坐在主座上,哦,期間她好似去了趟更衣室,可以在那附近找找。」
孔春蹙著眉頭想了想,可她根本就沒近公主的身,壓根就不知那塊紅翡玉佩究竟長什麼樣。
原以為娟姨娘只是心中慌亂,想要四處找人問訊,可未曾想說完這番話後,娟姨娘依舊沒有離開,而是眸光變得惕厲起來,「公主確是中途去了趟更衣室,估計就是掉落那處,又或者在丟失在沿途的路上了,孔姑娘當真就沒見著?」
「我沒怎麼留意四周,只是……」話說到此處,孔春終於反應過來,娟姨娘並非是在問她有沒有瞧見那塊緋紅玉翡。
根本就是懷疑她或拿了、或撿了那塊玉翡,想自己昧下,瞞而不報,所以才專門提她出來,再三逼問。
孔春心中頓生出些委屈。
眼淚瞬間在眸眶中打轉。
難道在此期間就只有她去過那間更衣室麼?她分明記得,在她回來之後,還有其他幾位夫人也去過那處。
孔春緊抿薄唇,抬眼與娟姨娘對視,然後略微帶了些哽咽,極其認真地解釋道,「我沒瞧見,是真的沒有瞧見,我是用過那間更衣室,可立馬就出來了,根本就沒四處看。」
孔春吸吸通紅的鼻頭,「我要見伯母,見蘅娘,她們必會信我的。」
「就算孔姑娘不要臉面,可我們首輔府也還要守住臉面。主母在前院招待貴眷,大姑娘在應酬賓客……若驚擾了她們,豈不是鬧得人盡皆知了?今日是我們首輔府的大日子,不容有失。」
娟姨娘終於徹底失去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