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兒也有錯。」
「你身為長姐,合該寬容大度,愛護弟妹。珠兒確任性妄為,可你也不該如此得理不饒人。遍京城去問問,都不會有哪家女兒,會在自家後院內宅撞門而入,帶著僕婢掄了棍棒喊打喊殺,若照為父說,合該罰得比珠兒更重!」
「……可念在你剛認回家門,規矩疏漏,肩傷還未痊癒的份上,罰跪一天,抄寫家規五十遍。」
「至於其他參與此事的僕婢,通通罰一個月月例,今後如若再犯,直接發賣出府。」
許望高說罷,在許之珠哭天喊地的冤聲中,沉眉拂袖而去,當夜歇在了嵐姨娘院中。
平心而論,許之蘅覺得這處罰還算公正。
可她心裡還是有些委屈。雖說兩個女兒都有錯,可明顯父親數落她的話明顯要更重些,可那些話說得很有道理,她或許是行事過了些,讓父親失望了。
好在母親誇她幹得漂亮。
「我兒好樣的,奪回蘅蕪苑是其次,主要是藉由此事在後宅僕婢中立了威,今後從上到下,知道你這般不好惹,便不敢在你面前虛與委蛇,學起掌家理事來,也方便許多。」
只要能待在母親身邊,許之蘅便覺一切都知足了。
這點懲罰於她來說不算什麼。
許之蘅很珍惜現在的日子。
以往在桃源村過得實在太苦太窮,所有的時間與精力,都放在了賺錢果腹上,根本沒有心思顧及其他,認祖歸宗之後,不必為生計擔憂,她終於有時間學習,補足自己。
許之蘅什麼都想學。
認字,詩書,禮樂,插花,茶道,掌家,經商,律例……自回家之後,她就沒日沒夜孜孜不倦地學習,恨不得有百十個分身一起學。
哪怕肩上還有傷,也跟在嬤嬤身後學規矩,以至於短短几天內,就能將個尋常的見安禮學得像模像樣。
練字到半夜是常有的事。就連與許之珠同在祠堂罰跪,也在身前擺了張橫桌,在許之珠的冷嘲熱諷中,靜下心來一遍遍書寫。
又過一兩天,許之蘅的肩傷完全痊癒。
蘅蕪苑上下灑掃一新,教習嬤嬤正式開始授課。
相約好要一起上課的孔春,在這天早早就趕到了首輔府。自踏入府中的那刻起,孔春又是緊張又是激動,嘴巴就沒閉上過。
她緊跟在許之蘅身後,由後小心翼翼扯扯好友衣角。
「天菩薩,這種地方當真是我一介草民能來的麼?蘅娘,你如今真真是過上驅奴喚婢,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了,實不相瞞,這身衣裳,是我娘特意花費重金,買了最好的料子新做的,可我怎麼覺著,就這都趕不上你院中婢女的衣料……」
孔春已讚嘆了一路,實在是讓許之蘅有種窮人乍富的腆然,讓她感到頗為不好意思。待二人入了蘅蕪苑,許之蘅牽過好友的手,溫聲囑咐。
「阿春,入了這個院子,你就當是在自己家,可一旦踏出這個院門,你務必要小心謹慎些,莫要被漱玉庭的人揪出錯處,更莫要吃院外的東西。」
因著丁叔之前攔著不讓她認親。
許之蘅就一直覺得府中有人要害她。
可她擔心或是自己多想了,更擔心不知何時何地會遭毒手,所以就只能處處提防著。
這些話她不好同母親說,也不敢與好友講,只能自己憋悶在心中。
好在孔春並未多問。
只點頭如搗蒜般,「你放一萬個心,入了這道院門我是阿春,出了這道院門,我就是許大姑娘的隨伺婢女,絕不會給你捅簍子。」
為二人授課的教習嬤嬤,以往是專門在宮裡管教婢女的,因後來年歲漸長,才獲聖恩出了宮,她不苟言笑,甚為嚴苛,眼神犀利且嚴肅,講課時就連抬手屈膝的角度,都要拿戒尺量過。
因著許之蘅身份貴重,今後免不了參加些隆重的場合,所以嬤嬤乾脆一氣將宮規也教了,這無疑加強了課程的強度。
且雖是一同受教,可嬤嬤顯然清楚許春不過就是個陪綁的,所以就算她動作不太標準,嬤嬤也不予追究,可若是許之蘅但凡偏移半寸,戒尺就抬過來了。
許之蘅自覺是個能吃苦的,可在嬤嬤的嚴厲管教下,她甚至好幾次都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每每到了這種時候,耳旁就會傳來嬤嬤極盡犀利的言語。
「大姑娘若連這些規矩都學不會,還有什麼臉面做世家貴女?按老身說,做首輔府的婢女都不夠格。」
「就是身份攀得越高越尊貴,才越容易受人指摘。現下不好好用功,今後出了門,就只有給首輔府丟人現眼的份。」
「據說府上要給大姑娘補辦及笄禮,就在半月後,帖子都發出去了,屆時遍京城的貴眷都要來,他們個個都知姑娘流失鄉野數年,擎等著在宴*席上看姑娘笑話呢。」
「若沒學好,出門便不要說是經我調教出來的。」
……
偏偏許之蘅最是要強,經不得激,且幸好有孔春在身旁陪著,眼神間偶爾給個鼓勵,言語撫慰幾句,許之蘅就能咬牙死死撐下去。
這日。
得了兩刻鐘的空閒。
許之蘅癱倒在貴妃榻上,許春也四仰八叉跌在官帽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