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掏心掏肺付出,男人不會念你的好,還需得使些手段,如此才能栓得牢。」
丁翠薇只覺這樣不好。
她是個不會拐彎的直腸子,學不來那些彎彎繞繞的伎倆,聽了丁叔這番話,當下便覺得有些彆扭,可她無法忤逆長輩,便也只能沉默著點了點頭,甚至都來不及坐下喘口氣,就取了拐杖進房去了。
「薇娘,明日是你與俞郎君成親的好日子,我已將屋院上下都灑掃了一遍,你忙妥之後,記得將裁剪好的紅布和大紅燈籠掛上,雙喜紅字各處貼上。」
「現時辰還早,我去村里訂些食材,去去就回。」
丁叔交代完,便揣了足足的銀兩齣門,直接去了屠夫處。
因著上次與丁翠薇鬧得有些不愉快,屠夫見了丁叔便縮了脖子,再加上丁叔不說話時自帶幾分煞氣,屠夫愈發覺得氣短了半截,滿面堆笑呵著腰道,「丁頭的瘋病又好轉了……今日是來買肉的?要什麼您只管說,雖說此時肉賣得差不多了,可我必挑最好的給您稱。」
丁叔早已聽說了村民為難薇娘的事兒,可一則叔侄二人在桃源村還得再待上一陣,二則若想給薇娘洗淨污名,也不好再同人交惡,總之是冤家宜解不宜結,現下還不能撕破臉。
可丁叔自然不會好聲好氣。
說白了也就是村中只這一家賣肉的,否則他必然要去別處。
「五斤牛腱,四斤牛腩,十斤豬五花,六條魚,七隻鵝……通通都挑最好的,明日雞鳴時分送上門,若敢糊弄半分,又或者是耽擱了,老子掀了你這鋪子。」
丁叔身上是有些真功夫的,在村中素有威名,屠夫在他面前慫著肩膀活像個鵪鶉,他暗暗將這些需求全都記下,又免不了心中詫異,只訕笑著問,「丁頭,如今天氣愈發熱,肉經不得放,沒幾天就得臭,您確定要買這麼多?不是拿我開涮的吧?實在是您家中攏共只有三個,一時半會兒也吃不完吶……」
丁叔斜乜他一眼,由鼻腔中冷哼出聲,「明日家中有喜。」
屠夫聞言,自然是連連恭賀幾聲,而後免不了問道,「是您整壽,還是薇娘生辰吶?」
「是薇娘成親!家裡住著的那個郎君,本就是薇娘的未婚夫。這門婚事是我多年前為她訂下的,如今兩廂都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他大老遠巴巴尋了來,就是不慎在路上磕碰到了腿,這才暫且安置在屋中養傷。」
丁叔語頓,面色陰狠了幾分,
「……卻沒曾想到,村中因此編排出不少流言蜚語。」
原來那人不是姘夫,而是薇娘正兒八經的未婚夫?
屠夫想起之前的冒犯,臉上更是紅一陣白一陣,恨不能直接鑽到地縫裡去,只結結巴巴道,「原是如此……都怪那些愛嚼舌根的,沒問清楚緣由就亂傳,這不是污了薇娘的清譽嘛……」
「以前是薇娘她不稀得分辨,可明日待他們二人成親後,若還有人敢說三道四,我便直接拎刀抹了那人脖子!我個沒兩年活頭的瘋子,大不了去獄裡吃牢飯,倒好讓人看看,什麼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這聲量格外大,周圍好幾個鋪面的村民都聽見了,面色不禁微微一變。屠夫聞言,更是暗吞了好幾口唾沫,慶幸自己之前只說了幾句嘴,沒有再對薇娘有其他逾矩之舉,愧疚及驚懼之下,他澀著嗓子道。
「薇娘成親乃是大喜之事,好歹同村了這麼多年,我原也該上門恭賀,可鋪中實在離不開人,便給您家的這筆生意,對半打個五折吧。」
——
這頭。
丁翠薇拿著拐杖,輕手輕腳踏入房間,望見俞澤正在榻上看書。
他髮髻微微鬆散,指節分明的指尖,不急不緩地翻動書頁,眸光淡然,仿若畫中走出的仙人。
自昨夜的談話後,丁翠薇就有些羞於面對他,原還心中忐忑著,可現在見了他,不知為何卻有幾分心安。二人相處了這麼久,她脾氣大性子倔,待他難免會有不盡心之處,可她從未見過俞澤有過半分不快,就連皺眉都少有。
今日這事也是,尋常男人若是被迫限制行動,只怕早就暴跳如雷,可他卻好似渾然不將其放在心上,只自顧自看書,見了她也沒有半分怨懟。
「郎君,我回來了,陪你出去走走麼?」
俞澤連眼都沒抬,只又翻了一頁書,語中聽不出什麼喜怒,「不必,四處都看過了,也無甚好逛的,家中好似還有許多事物亟待處理,薇娘不必管我,自去忙吧。」
丁翠薇碰了個軟釘子,只得將拐杖放在床前,她微定了定神,先是將丁叔交代的活全乾了,而後枯站在院中,望著滿院紅燦燦的一片喜字,不知為何,只覺諷刺至極。
她實在看不透俞澤在想什麼,眼看明日就要成親,與其這麼不尷不尬相處著,倒不如一氣將話都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