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傳她之所以住那麼偏遠,皆因那處就是個見不得人的娼窩,曹家人便是因此才不允她入門做妾的,現下估摸是眼見嫁入曹家無望,不知又攀上了哪個男人……」
……
村民們竊竊私語,流言蜚語當下就傳開了,蘇大夫在旁聽著,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原想開口為薇娘分辨幾句,又想到二人現下確實同吃同住在一起,又覺得有些解釋不清。好在現在人已尋回來了,瞧著也像是無礙的樣子,只得擺擺手遣散眾人,上前匆匆交代二人幾句,便回鎮上去了。
到家之後,丁翠薇先是給丁叔處理好因尋人而摔跤磕碰到的額頭傷口,而後用過膳食,料理好家中點牲畜……最後才端起燭台,行到塌邊給給俞澤擦藥。
「……傷口原都已結痂了的,經這番折騰又裂開滲血了,郎君這幾日萬萬不能亂動彈,否則不知又還要費多少時間修養。」
其實俞澤早就可自行換藥,可或是習慣了被照料,現下也只鬆了衣帶,敞著精壯的半身躺在榻枕上。跳躍著的暖黃燭火下,她輕柔細緻地上藥,倒很有些微繾綣小意的韻味,他看了幾瞬,而後垂下眸光,帶了幾分漫不經心的自嘲。
「薇娘必是想讓我早些康復,快些離開吧……我不僅耽誤你外出做活,還影響你遠赴衡州,今日又招惹來那些污言穢語……若非救我,又豈會惹出這些事端,現下你心中只怕已經後悔了。」
丁翠薇為他上藥的指尖微頓,下意識就要反駁,可那些話語在嘴邊打了個轉,又生生被她咽了回來,語窒半晌後,只眨了眨睜圓了的杏眼,一臉不忘初衷的模樣。
「郎君須知……有些悔痛及遺憾,是可以用錢財彌補的。」
這回答確在情理之中,只是俞澤原還以為她會粉飾粉飾太平,所以乍然聽到這些,又實在有些意料之外。
他唇角微勾,眸底浮現出幾分譏誚。「薇娘倒很實誠。」
「發自肺腑的真心話罷了,郎君可莫要笑我粗陋。」
反正終究是要走的,晚走不如早走。
免得朝夕相伴久了,她產生依賴難以抽離。若真到了離別那日,就用金燦燦的金銀財寶,來填補她的依依不捨之情吧!
丁翠薇對未來的期盼是美好的。
可現實卻是冰冷及殘酷的。
除了劉癟三的侵擾以外,近期家中還發生了不少事端。
剛剛撒種的稻田,全讓河水淹了。
家中十餘只雞崽,接二連三丟失不見。
就連還未養肥的豬玀,都闖出欄好幾次,丁翠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尋回來。
……
丁翠薇知這些絕非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作祟。
她沒能如期帶丁叔去衡州,算是同曹家徹底撕破了臉,沒了縣令家這顆大樹遮蔭庇護,村中那些鄉霸宵小便再也按捺不住,一個個都想欺到她頭上來,偷幾隻雞崽算是小事,她接連聽到旺財夜裡吠叫,屋外似是常有閒雜人等徘徊。
屋逢連夜偏漏雨。
因給俞澤不惜重金購置藥材,加上期間大大小小花銷,家中銀錢早已所剩無幾,丁翠薇後來又去典當過一次,卻引起了掌柜懷疑,畢竟誰能隔三岔五在河邊撿到精貴之物呢?她未免招至麻煩,倒不敢再去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丁翠薇只得掰著手指頭精打細算過日子,好在正值春日,山林中地產豐富,采采野蕈挖挖春筍,也能過得有滋有潤。
這日她採摘野菜下山,照例去村中採買,正巧遇見了孔家人,孔春顯然也瞧見她了,正笑著抬高手臂同要她打招呼,而後就被孔母訓斥幾聲,將孔春生拉硬拽上了馬車,一行人絕塵而去。
丁翠薇猝不及防歪了歪頭,撤回了那隻滯在半空回應的手掌……瞧孔家人如此反應,知道他們必是聽信了外頭那些謠言,她心中有些微失落,可又覺得這樣也好,免得連累好友。
未能與孔春敘舊,丁翠薇便先去了村口取肉。
屠夫眼見是她,眸光鋥得一下就亮了,滿臉橫肉的臉上帶了幾分笑意,趕忙將儘是油漬的指尖擦了擦,將她提前定好的黃牛排骨遞上前去,待丁翠薇伸手接過時,竟直直握住了她的指尖不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