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茀夜和談一事因天仁寺案子擱置了,鴻臚寺忙作一團,杜月恆因此來晚了。
他一見她便問,那郎中看出什麼沒有。
舒慈敷衍幾句,抬腿往天仁寺走。
杜月恆跟在後頭,嘟囔道:「阿慈,連郎中都看不出要害來,或許真的是什麼邪術妖法,要不……問問師父?」
舒慈皺了皺眉,她不是沒想過將此事寫信告煙霞客。可是一來煙霞客如今在蜀中閉關修煉,信件一來二去也要十天半個月。二來若要告訴煙霞客事情原委,就要將左眼所看幻象一併道出。不知為何,舒慈忌諱此事,心中愈加煩悶,沒好氣道:「我說了,此事我心中有數。」
杜月恆吃了一癟,癟了癟嘴,語帶哭腔道:「阿慈,我知道,是我多管閒事了。可無論如何,你心頭罵我越俎代庖也好,自作主張也罷,都沒有你平安無事的重要……」
舒慈自覺理虧,伸出一隻手叫他別再念叨,嘴裡蹦出兩個字:「……多謝。」
聽了這話,杜月恆方才好了,喜笑顏開。
二人往慧空遇害之處而去。
東司地處天仁寺西南角處,隱在濃蔭後,雖是不大,仍修建得大氣渾厚。一眼過去,還以為是這伽藍中寺廟的一座。
門前空地處,慧空屍身早已斂了,庭院蔥蔥鬱郁,已與往常無異。
這東司是給修行的和尚用的,舒慈不便進入。只能杜月恆捏著鼻子進去,好一會,又捏著鼻子出來。
「裡面的排水這麼粗。」他猛吸幾口新鮮空氣,手上比劃道,「我估計一個三歲孩童可堪堪通過,那蟲合蟲莫應該也能進出自由。還有那金身佛不大,估計也能從排水運出去。那妖怪多半是從排水進來,偷盜了東西又從排水出去。」
這與舒慈的猜測相同,她又尋思道:「我記得,你曾說過,那日慧空曾在東司等你,有要事相商。」
杜月恆點點頭,又搖搖頭:「那日慧空確實差了個小和尚叫我來此處尋他,剛巧講經堂內發生了偷盜事故,我才沒有來……難道是他在等我的時候,剛巧撞見這蟲合蟲莫,因此才慘遭毒手?」
他又思索道,「可是,這蟲合蟲莫怎麼知道能從排水的東司進入天仁寺?要麼就是它從排水進來過,要麼就是……」
「……它在天仁寺有內應,替它找好了這條『水路』。」
「沒錯。」杜月恆又沉吟半天,忽的靈光一閃,「你還記得前幾日那倭國老婦無意間戳破了那蟲合蟲莫的膿包嗎?」
舒慈點點頭,但不知他為何提起此事。
「那蟲合蟲莫說,那是它的『蟾蜍血水』。平常自己都用不得,需人刺出。我猜,它背後的膿包里蓄著毒液,但它自己不好將膿包戳破,因此如果要用此下毒,就需人以針取出。
「我前日仔細看了那婦人皮膚被蟾蜍血水所濺之處起了一片紅疹,正好與慧空身上的一模一樣……我在想,若是用針沾了蟾蜍血水,再刺入人體許也能致命……」
舒慈恍然大悟:「而慧空、覺順大師死時,傷口處正是一個針眼,並起了一片紅疹!」
杜月恆點點頭,完整自己的推斷道:「蟲合蟲莫妖怪或許只負責偷盜,殺人的另有其人——我猜想,蟲合蟲莫妖在天仁寺內有一內應。那內應將它的毒液刺出,製成毒針。偷盜那日,內應在此處接應。剛巧被慧空撞破身份,才用毒針殺了他。」
說到此處,二人再次齊齊沉默。
「還有一事,」舒慈又道,「慧空又為何在此處等你?他找你又是為了什麼事情?」
問及此事,杜月恆更是摸不著頭腦:「我與慧空交情其實不深,除了茀夜高僧松丹雲來天仁寺講經事宜外,幾乎沒有其他交流。哦,倒是還有一事。我兄長死前最後來的地方就是天仁寺,我曾以此事問過他,但他沒有回答我,似乎是兄長要求他保密。當時,我猜想是與茀夜講經一事有關,便沒再細問……難道他要找我的事情與我兄長有關?」
舒慈一愣,沒有想到此案又可能與杜月昇遇害一事有關。可如今慧空已死,又能與誰對證呢?
「你再想想,慧空遇害當日,可還有跟你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情?有何異常?」
杜月恆冥思苦想,眉頭緊鎖,仔細將當日發生之事在腦海中又重過一遍,喃喃自語道:「……用過午膳後,松丹雲和茀夜使節就來了,那時候慧空還和我一道在講經堂內,然後他便說要去一趟法藏閣……對了,是法藏閣。慧空應當是去了一趟法藏閣,之後便叫人來找我!」
他越說,眼睛越亮,「是了,沒錯。當時我以為他去法藏閣是檢查與茀夜交換贈禮情況,可那時,天仁寺的贈禮已備在講經堂內。他肯定是想起了別的什麼,才專程又去了一趟法藏閣。」
舒慈和他對視一眼,眼下別無他法,只能往那法藏閣里再去一趟。
二人說得容易,一番打聽後才知,要進這法藏閣,須得先在住持、上座、監寺處取鑰匙。
舒慈亮了大理寺查案文牒,才從各處得了鑰匙。那監寺又道,他們二人畢竟是外人,又找了一個小沙彌跟著,方可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