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恆「嘖」了一聲,實在不想再聽,至於除了這老婦人,「九龍長生會」是否還有別的漏網之魚,還是交予大理寺處置。他便與胡阿烈一道,將她扭送回了長安城。
那邊廂,。碧波仙人跳得極快,兩下就跳出了鬼市,跳進了漆黑幽深的野外。
舒慈與敖瑞、三寶追著它就往荒郊野嶺而去。
野外的黑,是透著一點藍的空曠的黑,舒慈借著夜色,瞪大了眼,卻瞧不見蟾蜍一點。它那疙疙瘩瘩,烏漆墨黑的外皮融入了郊外的夜色之中,與樹皮、雜草、枯樹融為一體,連月光都不願意照在它的身上。
只有敖瑞能循著它的氣味,他的眼睛在黑夜也能看得清楚,舒慈跟在黑犬身後,亦步亦趨,窮追不捨。
碧波仙人顯然對這裡很熟悉,逕自往東而去,
在幽深的黑夜中跑了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她踩過草地,敖瑞帶她穿進一片蘆葦,忽的伏低身子,齜出尖牙。三寶盤旋在空中,突然也鳴叫了起來。
他們找到了碧波仙人。
舒慈加快腳步,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踩進了一片水窪。
她這才反應過來,他們追到了漕渠邊。
水上泛著霧氣,又有鋪天蓋地的蘆葦,眼前迷迷茫茫,舒慈找得吃力,只得對著敖瑞噴氣的方向眨了眨左眼,金光一閃。
環顧四周,只見漕渠水邊,一道蟲合蟲莫的紅影影影綽綽地浮現——正是碧波仙人藏身之處!
這臭蟲合蟲莫,定是要從水路逃走。舒慈心中罵道,腳上放慢,唯恐水聲驚動了碧波仙人。
倏地,方才用過的左眼一陣劇痛,像被人用針飛快地刺了一下,眼前立馬泛起了淚水,前日夢見的影像又在她腦海中浮現——
低垂的烏雲壓在長安城上,天仁寺內,狂風忽起,先是李元信,然後是敖瑞、三寶、范長風,他們全死了。
還有那尊金佛,不,不能再稱之為金佛了。它的金箔不知怎的褪去,只剩一尊鏽跡斑斑的銅佛。
但無論如何,它還是佛。
佛低垂著眉眼靜靜注視著她,卻發出可怖的,低沉的聲音。
——該你了……
「啊!」
左眼痛得不行,舒慈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聲,腿上依然,控制不住往水裡倒去。
「撲通!」
那蟾蜍也應聲跳進了漕渠里。
——他們解脫了,該你了……
舒慈捂著左眼,那聲音卻還在她腦海中。
杜月恆倒在她的手臂里,還有煙霞客,沒有一絲血跡,只有寂靜,世間只剩下她一個人的心跳聲。
他們全死了……
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扯著自己的脖子,一個想法模模糊糊地跳了出來:一定又是中了什麼幻術!
她深吸一口氣,乾脆地將頭埋進水中,冰涼的河水灌進她的眼睛裡、嘴裡,耳朵里只聽到「咕嚕咕嚕」水泡的聲音。
腦海中的聲音終於停了。
她費力地在水裡睜開眼,只見蟾蜍在水中,像得了勢一般,蹬動後腿,箭一般飛快地順著漕渠的水流往長安城而去。
原來如此!
她一個猛子又鑽了上來,敖瑞正浮在水上,試著咬住她的衣領把她往岸上拖去,見她沒事了,才鬆開牙。
「汪汪汪!!」
三寶落在最近的蘆葦上,急道:「阿慈,你在幹什麼!怎麼方才忽然倒下了!嚇死我們了!」
舒慈爬起來,抹了一把臉,又摸了摸左眼,已經不痛了。
她有種奇怪的預感,並沒有告訴他們方才左眼痛的事,而是道:「我知道那妖怪怎麼進的天仁寺了!」
第75章
卻說杜月恆與胡阿烈扭送了婦人,正等在金光門外,過了半晌,終於見舒慈等人遠遠而來。
她渾身衫子糊在身上,頭髮打了綹貼在臉上,嘴唇凍得烏青。敖瑞跟在一邊,黑亮的毛髮同樣滴答滴答的。
杜月恆大驚失色,趕忙脫下圓領袍問道:「舒慈,敖瑞,你們怎麼掉水裡了?!」
舒慈冷得厲害,心道,你才掉水裡了。
她既不想提方才自己疏忽讓碧波仙人溜走一事,更不想提左眼劇痛,又所見眾人皆死的幻象。
敖瑞走到杜月恆身邊,腦袋一甩,一身的水全抖到杜月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