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的故鄉,光明永遠難以容忍黑暗的存在。因此,它們大多藏在光無法到達的地方,大部分妖都從事一門古老同時黑暗的職業……」
「殺手?」舒慈醍醐灌頂,忍不住出聲道。
「是的。」火翁臉上的皺紋皺成一團,痛苦無比,「我們有句老話,『與黑暗交易,黑暗必將達成』……」
就在這時,舒慈左眼眼皮冷不丁一跳,一陣劇痛襲來,眼前閃過了無數黑紅交織的剪影。
范長風毫無察覺,只怔道:「要你這麼說,他們祭拜黑暗之神的地方,就在你這祆祠門口?而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這話給火翁帶來極大的震動,他的聲音逐漸顫抖:「我一直以為,阿娜是人……今日才知,她變的戲法是妖術……」
左眼越來越痛,舒慈捂住眼睛,冒出一身冷汗,痛得彎下身來。
「舒慈,你怎麼了?」范長風伸手扶住她。
火翁仍在喃喃自語:「……不,或許是我自欺欺人……人怎會有如此高超的技藝?什麼刀砍而不死!……是我不敢,不敢深究表演背後的真相……更不敢相信阿娜若是妖,就只能燒死她……愚善!是我的懦弱,害了人……我怕!我怕燒死她!是我的恐懼,叫我背叛了光明……」
說著,他站起來,乾癟的手伸向火盆中。
只聽胡人隨從驚叫一聲,舒慈聞艱難地抬起頭來。
她從右眼中看到,火舌順著火翁的手貪婪地舔舐而上,所到之處立刻皮開肉綻。黑色的煙霧升騰,空氣中霎時間充滿了燒焦的味道。
「這又是幹什麼!」
范長風大喊一聲,衝上去一腳踢開火盆。胡人隨從過來將火翁扶住。
火翁額頭滴下一顆顆汗珠,用完好的那隻手扶住另一隻手的手腕,手掌早已鮮血淋漓。他仍在絮叨:「不必擔心,我要尋光明的原諒……」
舒慈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左眼倏忽間又停止了疼痛,這才能將神智集中在眼前的景象。
「我聽人說過,你們這什麼光明黑暗,與道家的陰陽二氣有些相似。」她直起腰來,深吸一口氣。
舒慈道:「道家說,有陰必有陽,陰陽二氣相生,菜有萬物。世間有光明自然有黑暗。還請老人家放過自己。」
淚珠從火翁眼角滾落,他沒有回答。
就在此時,卻聽外面一陣跑動聲,跌跌撞撞掉進來一個人影。
他大喊著:「舒司務,誰是舒司務!舒司務,在嗎?」
舒慈與范長風回過頭,只見一個精瘦的男子,探著頭問:「舒司務?你是舒司務嗎?」
見舒慈點點頭,他便一伸手拉著她就走。
「舒司務!終於找著您了!快跟我走吧!」
根本拉不動,他一回頭,自己的胳膊被范長風死死攥住,動彈不得。
「你誰啊你?」
男子一拍腦袋,趕忙在自己胸口一陣亂摸,摸出一張文牒來,急匆匆開口道:「這位爺,十萬火急啊!阿姨小杜大人叫我來的!我是鴻臚寺當差的蔣四。我得趕緊帶舒司務去天仁寺!」
范長風氣得甩開他的手:「你怎麼不早說?」
「早說?」蔣四急得語無倫次,「大事不好!大事不妙啊!……天仁寺亂成一鍋粥了!先是一陣黑風,忽然又死了個人!哎,別說了,舒司務,咱們趕緊走吧!」
舒慈與范長風對視一眼,顧不上尚躺倒在地的火翁,匆忙別過幾句,便翻身上馬跟著蔣四往天仁寺而去。
第70章
待三人翻身下馬,只見天仁寺伽藍山門緊閉,已有兩名大理寺的把守,氣氛森嚴。
再往裡走,僧侶已聚集於講經堂內,所有人好似在一起說話,聲音像浪一般紛雜喧鬧,一改往日佛堂寧靜。
堂前,李元信正與茀夜高僧和使節爭得面紅耳赤,只有一茀夜的譯語,那茀夜使節說十句,譯語結結巴巴道出一句來。一旁立著另一大唐官員,背著手,皺著眉,甚是嚴肅苦惱之態。
蔣四見狀,「呲」地一聲沖向前,與那官員道:「張大人,小的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