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慈氣滿頭大汗,只感覺剛剛跑得太猛,又聞著焦丑味,實在有些喘不上氣。
借著巨蟲燃起的火光,她虛弱地瞄了一眼對面的牆壁。
心裡「咯噔」一聲。
甬道牆上的壁畫不知什麼時候又變了。
剛剛的房間進出明明都只有一個出口,為什麼這甬道變了?
舒慈的熱汗變得冰涼。
杜月恆也發現了,舉起一根手指,指著那壁畫,顫聲問道:「舒慈,我們是不是還在鬼打牆裡?」
舒慈鼓起勇氣,抬眼去看那壁畫。
那畫面不再是莊嚴肅穆的人群護送青銅棺槨,為秦始皇送行。而是另一隻隊伍,儘是少年少女,向著海邊的一艘大船而去……
空氣越來越稀薄,舒慈意識模糊,只見眼前的壁畫又開始扭曲,線條分崩離析,又重新組合,變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她再次被吸入其中。
舒慈的意識還清醒之際,模模糊糊地想道——原來這壁畫上還有第三重法術。
***
與前兩次所見不同,這次舒慈落在了港口上,時值清晨,烏雲密布,海風吹拂,天空飄著綿綿細雨。
港口中,停靠著一搜巨大的帆船。船身長百餘丈,寬約十餘丈,兩頭翹起,用深褐色桐油通塗,泛著光澤。船中央豎著數十丈的桅杆,收著一張白色的帆。
目之所及,數千名少男少女整齊排列,有的臉上木然,有的表情忐忑,有的面露擔憂,皆是齊齊望著前方的高台。
那台上立著一個人。
正是舒慈前一次在幻境中所見方士。他這次身著玄色長袍,手持拂塵,神情嚴肅,眼神堅定。
「那是誰啊?」
?!
「舒姑娘,這就是你說的壁畫裡的幻境嗎?」
「……」
杜月恆不知何時也站在她身邊,目瞪口呆狀,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你怎麼也進來了?」
「……我只覺得腦袋越來越沉,看了眼那壁畫,一眨眼就到這了。」
舒慈欲哭無淚,若杜月恆的意識也入了這幻境,誰來負責喚醒她們?
不等她發問,只見那台上的方士揮動拂塵,念誦起咒語來。
風雨驟停,烏雲散去,天色大亮,又是一派適宜出海的好氣象。
他們身邊的少年少女們皆鬆了口氣,無不對那方士露出敬佩尊重的神色。
方士清了清嗓子道:「諸位,今日吾等共聚於此,承天命,奉秦皇詔,將東渡滄海,求海中大神,訪長生之藥。」
「徐福?!」
杜月恆適才反應過來了,尖叫出聲。
《史記淮南衡山列傳》記載,秦始皇使徐福入海求神異物,徐福偽辭曰,見海中大神,請延年益壽藥。求三千童男童女,百工之事獻於海中大神。
二人瞠目結舌,從未想過這傳說之事是真的,更別提個中細節會在眼前徐徐展開。
正愕然之中,只見徐福率先登上了大船,在船頭繼續誦經起舞,似在祈禱航程順利。
少年少女和工匠們魚貫而行,紛紛登入船艙。
舒慈拉了拉杜月恆,二人也混在隊伍最後,並沒有人注意他們,他們像透明人一樣,也登上了帆船。
號角聲起,巨船緩緩離開港口。揚起了白色的帆布,在勁風中獵獵作響,上面用寫著紅色的大字「秦」。
甲板上,童男童女們依偎在一起,望著逐漸消失在海平面的大秦,哭作一團。
舒慈清楚地知道此刻身處幻境,既沒有害怕,也沒有憂慮,吸取上次的經驗教訓,只仔細地觀察著徐福。
只見徐福立在船頭,凝視著遠方,眼中既有抑制不住的激動,又有對未知天然的擔憂恐懼。
杜月恆還沒有習慣,臉色鐵青,這幻境之景過於真實,他幾乎以為自己真的是跟著徐福東渡而去,再也回不來大唐,雙眼竟滾出兩行熱淚。
舒慈見他這般模樣,便知他中了著,低聲道:「杜月恆!你醒醒!這妖術就是要讓人意識失常,以為自己就是壁畫的一部分!
「現在外面沒有人喚醒我們,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想盡辦法在這幻境之中保持清醒,萬萬不可丟了神智!」
***
畫面閃得飛快,這幻境的大海之上並不平靜,先是碧空萬里,海天一色,陽光在海平面暈開來,反射出稀碎的金光。
倏地狂風大作,巨浪滔天,暴雨如注,船身上下起伏,好幾次差點翻沒在墨色的大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