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您貴人事多,想不起我這刁徒多正常!但您來了長安城,徒兒自當好生招待,與您多請教請教才是……」
「你那大理寺的俸祿能有幾個錢?」煙霞客不耐煩地揮手,「我忙著呢,這已經耽誤了幾日的修行。你有事就說,有屁就趕緊放!」
舒慈可真想抄起他腰間的葫蘆,朝他頭上來個葫蘆開瓢啊。
這時,卻又聽一陣小跑聲,那杜月恆上氣不接下氣地跟過來:「舒……舒姑娘……師……師父……」
杜月恆調息抱拳,行禮道:「師父,晚輩杜月恆。方才在喪儀上見您為了覺順大師仗義執言,頗有俠士之風,在下好生佩服!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與師父小敘一二?」
煙霞客上下打量他幾眼,思考了一會說:「你是杜諶義的什麼人?」
杜月恆驚喜:「師父,您居然認識我爹?」
煙霞客聽了一愣,一摸鬍子,哈哈大笑道:「好玩!好玩!沒想到杜諶義這個老古板能有你這麼個懂事兒子!」
「師父您可真是謬讚了!」杜月恆被誇得不好意思。
煙霞客眉開眼笑,雙手一拍:「好!好!好!今日可真是我與你杜家的緣分!那我便給你這個薄面,與你好生敘上一敘!」
***
杜月恆尋了一處高檔酒樓,又要了一間僻靜的包房,三人落座。
杜月恆見煙霞客愛酒,便專程點了一壺葡萄酒,一壺清酒,一壺三勒漿。
煙霞客被逗得心花怒放:「好好好,你比我這刁徒機靈多了!」
舒慈不理他們,既是杜月恆請客,她便專往貴了點菜,上上來一桌金齏玉膾、鱖魚羹、金乳酥、通花軟牛腸……她只顧埋頭苦吃,無暇顧忌煙霞客又在編排她什麼。
煙霞客喝上好酒,吃上好菜,與二人推杯換盞,好不愉快滿足,這才想起舒慈今日找他有事。
他清了清嗓子,又擺起架子道:「舒慈,你今日找為師所為何事啊?」
舒慈一邊喝酒,一邊腦子裡過起了最近的一樁樁一件件,便先挑近的說:「師父,覺順大師好像是遭人下毒而死。」
沒想到煙霞客不甚在意:「人固有一死,覺順這老小子不管是病死的,被人謀殺的,還是什麼涅槃了,皆是他的命數,與我何干啊?」
舒慈喝了酒,便大著膽子翻了個白眼,學煙霞客道:「您今天不是說什麼……白樂天有詩云……君埋泉下泥銷骨……什麼什麼雪滿頭……」
煙霞客氣急敗壞,拿桃木劍柄敲她的頭:「荒唐!荒唐!……我只關心他這個人是死的還是活的,至於他是怎麼死的,怎麼活的,與我何干?他若落魄,與我無關,若成佛了,更與無關——我在乎的只有他這個人是不是我的朋友,是不是我的知己!」
杜月恆聽得滿面紅光,深以為然也,比出大拇指道:「煙霞真人,豁達!豁達啊!」
舒慈又問:「仵作驗屍,說是覺順大師是被人用毒針刺了一下,你知道什麼毒能讓傷口烏青,周邊犯紅疹,屍斑還是淡紅色?」
煙霞客不耐煩道:「你問我?誰驗的屍,你問誰去!」
舒慈不惱反問:「師父你自詡見多識廣,那你知道『九龍長生』是什麼意思嗎?」
「沒聽說過!」
「師父,那你見過這麼大的蟲嗎?」杜月恆也來勁了,比劃著名問道,「像蜈蚣似的,有百足!」
「沒聽說過!」煙霞客聽得雲裡霧裡,罵罵咧咧道:「你們倆吃酒吃醉了罷!怎的說話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舒慈雙手亂揮,叫煙霞客安靜下來,神秘地壓低聲音道:「那你知道祖師爺有本書叫作《鍾馗無量度人咒魔經》嗎?這世間不會還有煙霞客不知道的秘術典籍吧!」
煙霞客一反常態,聽了不生氣,抱起手來,閉上眼睛沉吟了一會:「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從頭道來!」
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語,先與他講起那青龍寺舍利經書被蟾蜍精偷盜一事。
聽那舍利經書已經找到,他又露出百無聊賴的神色:「既然找到又交給金吾衛了,你還問什麼問!真是無聊透頂!」
見他油鹽不進,二人又道出花魁慘死,高湛瘋癲,柳容煙失蹤,晁不疑作法一系列之事。
煙霞客這才來了興趣,尤其是那晁不疑,叫他們將其在高府作法的細節一一道來。
聽完這故事,他一邊閉著眼睛,一邊搖頭晃腦,咂摸了好一會才睜開眼道:「有趣!有趣!」
「我看這倭國人用的不知是什麼倭國異術!」他兩眼放光,「我倒要去會會他,與他好生鬥鬥法!」
「……」舒慈酒醒了一半,「鬥法?怎麼斗?」
煙霞客宣布道:「我要去看看那高府埋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這下舒慈徹底醒了:「怎麼去?師父,私闖民宅可是犯唐律的!更別說那是中書令家的宅子……」
煙霞客又抄起桃木劍,舒慈見勢往後一躲。
「這個大理寺的官差叫你給當的,這個也怕,那個也怕!」煙霞客氣得直搖頭,又將酒杯一舉,「關鍵時刻,還得靠為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