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是什麼?你可看清了?」舒慈問。
「小佛不知。說來慚愧,自從小寺香火凋零,這佛殿晚上沒了長明燈,昨夜是這位女施主帶了打火石和蠟燭,小佛才看清……那女施主痛苦中不小心將燭台打翻,小佛只能借著月色看到那東西似乎有很多足……」
很多足?難道是蜈蚣?可從未聽說蜈蚣從女人肚子裡爬出來啊?
舒慈低頭和黑犬交換眼色,那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裡也是充滿茫然。
「然後呢?是那東西將你打翻在地的嗎?」舒慈又問。
「不不不,這怪事出了沒多久,小佛心裡又急又怕,真恨不得跑去報官!可小佛本是驪山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因緣巧合被雕成了這菩薩模樣,送進了這青龍寺。誰知修行良久,仍不得站立走路活動的要領,只通了五感。看女施主受苦,我實在別無他法,只能又念誦起滅罪真言,祈禱有人儘快發現這慘案……」
「你可別念那破經了,你知道為什麼你還不能活動嗎?天天念佛經,你修錯了知道嗎!」
「哎,這位犬施主可是此言差矣,小佛以為,只要修行,無所謂念佛、修道,只要道心不移動,如地藏菩薩,安忍不動如大地,自然可以修成正果……」
「好好好,」舒慈忍不住打斷,「那你到底看清是誰將你推倒在地沒有?」
那石頭臉上又是一幅痛苦的神色,「過了沒多久,又進來一個人,一把將小佛推倒在地……只是當時夜色晦暗……小佛又是閉著眼睛誦經……實在沒看清……」
「我們進來之前,還有沒有人進來過?」
「小佛記得先前是有幾位官人進來,查看一番後便說著什麼案件離奇,當通報緝妖司。小佛沒想到,這緝妖司竟是官……奶奶您啊!這女施主死得古怪,和小佛半點關係也沒有啊!!!」說罷,又是一陣尖銳的哭聲。
舒慈被吵得頭痛,抓起那佛頭往隨身帶的包袱皮里一塞,朝敖瑞打了個「撤退」的手勢。
「哎哎哎,官奶奶!!您這是帶我去哪啊??」石妖在包袱裡面悶聲悶氣問。
「你現在是重要證物……證妖,又被人蓄意謀害,還敢在這寺里呆著?跟我回緝妖司,自有你用處。」
說罷,便往青龍寺外走去。
此時,天際已旭日初升,舒慈翻身上馬,向遠處映在金光之下的長安城而去。
***
舒慈快馬加急回了城,先回了大理寺,將那石佛頭移交了證物司,又叫人趕緊通知拂花樓的來認屍。
不一會,來了一個拂花樓的小廝,一眼便認出這女子正是樓里的花魁——牡丹。
舒慈得了消息,便帶上三寶,往拂花樓去。
拂花樓位於平康坊。
平康坊正是長安城有名的煙花之地,坊內商鋪鱗次櫛比,人聲鼎沸,舒慈騎在馬上。三寶又化作一羽小藍鳥站在她的肩頭,行在街市上好不威風。
雖然坊內青樓林立,但舒慈仍是一眼便瞧見了拂花樓——外觀大氣典雅,雕樑畫棟,一派豪華景象。
可一進門,大堂內雜亂無章。顯然,花魁遇害之事已傳遍全樓,小廝、歌妓們如今群龍無首,亂作一團。
小廝們見她氣宇不凡,肩上又立了一隻小鳥,以為她是哪家貪玩的大小姐,便迎上來連連道歉:「這位小姐,實在不好意思,現在情況特殊,確實不方便接待,不如您過一個時辰再來……」
舒慈又掏出那枚文牒,提高音量道:「查案。你家老闆今日可在?」
那小廝見了文牒一驚,趕緊請她落座。不一會便從後台迎出一位中年女子,妝容柔美,眉心印花鈿,風韻猶存。只是雙目紅腫,似是剛剛大哭一場。
「在下柳容煙,正是這拂花樓的老闆。」
舒慈正要問話,柳容煙卻是欲語淚先流:「舒姑娘,牡丹妹妹她,死得好慘啊……我這樓里的姑娘,我各個都當是我親妹妹一樣……」
「柳老闆,還請節哀,牡丹姑娘之案,我們大理寺一定會全力以赴。」舒慈道,「這案子蹊蹺之處頗多,今日來,正是想詢問牡丹相關的情況。還想請問,牡丹姑娘這幾日有什麼異樣?可曾得罪過什麼人?」
柳容煙搖搖頭:「我這牡丹,脾氣、性格,都是樓里一等一的好,從沒聽說過和誰有過衝突。哪位客人不誇她容貌美麗,才華出眾?」
說罷,又是淚如雨下。
「牡丹姑娘昨日遇害,可知道她最後見過什麼人?」舒慈問。
柳容煙聽了這話又是抽泣一聲,捂住胸口,做悲痛欲絕狀。
這時,舒慈又瞧見對面二樓的欄杆處倚著一名綠衣少女,面目凝重,雙目垂淚,似是悲戚至極。見舒慈注意到她,又閃身進了廂房。
趁柳容煙掩面拭淚,舒慈輕輕動了動肩膀,三寶便拍拍翅膀,「簌簌」地飛向二樓。
「柳老闆,大理寺辦案,還請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