娮娮怔住,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袖。
關左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娮娮的肩膀:「聽叔叔一句勸,暫時先順著他些。」他斟酌著詞句,繼續道:「你學過歷史,應該知道嬴政從小被父親拋棄在趙國為質,受盡冷眼,後來回到秦國,又遭遇母親背叛,這樣的成長經歷,讓他變得冷硬無情也是難免的。」
他觀察著娮娮的反應,聲音放得更柔和:「但叔叔看得出來,他對你是不一樣的,今天聽說你要走,他的反應你也看到了,那不是一個君王對待普通人的態度。」
娮娮的睫毛輕輕顫動,但依然沉默不語。
關左繼續勸道:「如果你真的想回去,不如這樣,等嬴政統一六國後,叔叔和你一起想辦法,到時候叔叔也該回去了,我們一起走,好不好?這段時間,叔叔會盡力協助他早日完成統一.大業。」
聽到這裡,娮娮終於抬起頭,用手背抹了抹眼淚,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好...」
關左露出欣慰的笑容,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好孩子,這段時間別跟他對著幹了,他雖然和你同齡,但肩上擔著一個國家的重擔,壓力比你想像的要大得多,這次他是真的,很在乎你會離開。」
娮娮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依舊沉默不語。
關左站起身:「叔叔待會就要出發去秦嶺了,這段時間你要照顧好自己,別再跟他鬧彆扭了。」
「又要去秦嶺嗎?」娮娮猛地抬頭,眼中帶著疑惑。
關左神色略顯遲疑:「有些事...現在還不方便說,不過很快就會回來的,你要是想叔叔了,就寫信派人送過來,叔叔一定儘快趕回來看你,好不好?」
娮娮盯著關左看了許久,最終點了點頭:「好。」既然關叔叔不願多說,她也不好再追問。
待關左離開後,娮娮獨自坐在殿內出神,她抱著雙膝坐在床榻上,目光落在遠處的殿門,思緒漸漸飄遠。
她確實了解嬴政的過往,那個在史書中被描繪成暴君的男人,在邯鄲街頭受盡冷眼的童年,十三歲即位時面對的重重危機,母親趙姬的背叛...
這些她都一清二楚,可知道歸知道,理解又是另一回事。
娮娮的思緒被拉回現實,她想起那個年輕帝王銳利如刀的眼神,還有他批閱竹簡時微蹙的眉頭,可她怎麼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會被困在這深宮之中。
對她...不一樣嗎…
娮娮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撫過床榻上的紋飾,她想起嬴政偶爾流露出的溫柔,那些轉瞬即逝的柔和目光,還有他特意命人準備的點心...
可這一切就能成為困住她的理由嗎?
娮娮突然覺得胸口發悶,她當然明白關叔叔的苦心,也清楚硬碰硬只會適得其反,但要她假裝順從,在這牢籠里虛與委蛇地度日...
娮娮緩緩躺下,望著床頂繁複的紋樣,或許關叔叔說得對,現在最重要的是順著他,等時機成熟,她一定要回到屬於自己的時代。
這個念頭像黑暗中的一點星光,支撐著她慢慢閉上了眼睛。
關左離開的這些日子裡,娮娮的心境漸漸平和下來,她時常倚在窗邊,望著宮牆外飄過的雲朵發呆,嘴角偶爾會浮現一絲淡淡的笑意。
關叔叔的承諾像一顆定心丸,讓她在這深宮之中找到了盼頭,她開始數著日子,想像著六國統一那天的景象,到那時,她就能跟著關叔叔一起離開這個不屬於她的時代,回到她朝思暮想的家。
她相信關叔叔一定會兌現諾言,就像相信太陽每天都會升起一樣堅定,這份信任,讓她的等待不再那麼煎熬。
至於嬴政,她早已麻木,每次事後,她都會悄悄喝下一碗避子湯。
她以為這樣的日子能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某天,嬴政終於發現了異樣,她的腹部始終不見變化。
他找來侍醫李衛為娮娮診脈,可李衛告訴他一切正常,他甚至開始懷疑,問題會不會出在自己身上,直到某天他無意間看見紫玉偷偷倒掉了一包藥渣,才終於明白真相。
「倒的什麼?」嬴政冷聲質問。
紫玉嚇得渾身發.抖,支支吾吾道:「是、是給姑娘調理身子的藥...」娮娮的身份在帝丞宮已不是秘密。
可嬴政豈會輕信?他當即取了些殘渣命夏無且查驗。
當夏無且說出「避子湯」三個字時,嬴政眼中的暴怒幾乎要將這夜色撕得粉碎。
這些日子她態度的軟化,她偶爾流露的溫順,都讓他以為,她終於認命了,終於放棄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
可內心深處,那個可怕的擔憂始終揮之不去。
他比誰都清楚,只要她還存著離開的心思,就永遠是個隱患。
/:.
該怎麼才能徹底將她留在身邊?
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在他心底滋生,或許,一個流淌著兩人血脈的孩子,才是最好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