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勇凝視著娮娮低垂的睫毛,眉頭不自覺地緊鎖。
他萬萬沒想到嬴政與娮娮之間竟是這種關係,昨日覲見時,那少年君王一襲玄衣端坐案前,修長的手指輕叩青銅酒樽發出沉悶的聲響,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和舉手投足間的威儀,哪還有半分少年稚氣?分明是早已在權謀中淬鍊出的帝王氣象。
那小子雖頂著張少年臉,可眼神和氣勢完全就是個已在權力漩渦中浸淫多年的老狐狸,哪像十九歲?
嬴政寒星般的目光*掃過來時,趙正勇後頸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少年帝王則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手中的玉扳指,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趙正勇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早已看穿了他這個皮囊下所有的算計。
他當時就在心底暗嘆,嬴政,不愧是史書蓋過章的狠人。
「娮娮。」他猶豫了下,還是直接問了,「他發現你是細作後就沒有說要殺了你?也沒有對你上酷刑?」
娮娮的指尖在碗沿收緊,聲音低了幾分:「一開始是說要殺,還讓我選車裂腰斬還是梟首。」
「然後呢?」趙正勇皺眉接著問。
「然後…」娮娮聲音越來越小,耳尖驀地燒了起來,幾乎要將臉埋進氤氳的熱氣里,「可能覺得我還有利用價值吧,畢竟太后這個身份…」
趙正勇看著娮娮躲閃的眼神,心裡呵呵一聲,利用價值?那小子分明是盯上人了。
殿內一時安靜,趙正勇望著窗外再起的雨幕,喉間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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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丞宮,趙殷將邯鄲送來的密信呈予嬴政。
信中提及,自趙佾歸趙後,與趙偃相鬥,兩敗俱傷,趙偃甚至設計誅殺了一批擁護趙佾的朝臣。
嬴政覽畢,忽而低笑一聲,嗓音里糅雜著不屑與情事過後的饜足,漫不經心道:「殺了這麼多大臣,怎麼偏就沒動李牧?」
李牧,戰國四.大名將之一,與白起、王翦、廉頗齊名,堪稱趙國的擎天玉柱。
「趙偃或許忌憚他手中的兵權。」趙殷解釋道,「李牧常年鎮守北境,抵禦匈奴,在軍中威望極高。」
「倒不算蠢。」嬴政語氣冷淡,轉而問道:「章邯率玄甲軍行至何處了?」
「約莫兩日便可抵達邊境駐軍處。」趙殷答。
嬴政低應一聲,隨手將密信湊近燭火。
火焰倏然竄起,映得他眸底暗光浮動,指尖傳來的灼熱,無端令他想起方才馬車內她那具同樣滾燙的軀體。
柔軟,甜膩,寸寸皆可入掌。
火光躍動間,他眼底未褪的情.潮愈發深濃。
燭火「嗤」地一聲吞沒密信,在他指間綻開一朵橘色的花,火光搖曳著爬上他的眉骨,將瞳孔里未散的欲色照得無所遁形。
那溫度太熟悉,像她方才在馬車裡顫動的腰肢,像她咬著他肩頭時呼出的熱氣,像她某個欲罷不能的時刻繃緊的足尖划過他小腿的觸感。
灰燼飄落案幾的聲響讓他回神,指尖還殘留著灼燒的刺痛,可比起她情動時留下的抓痕,這點痛簡直溫柔得可笑。
火光在他眼底明明滅滅,恍惚間又看見她潮.紅的臉,聽見她帶著哭腔的喘息。
他忽然很想知道,若是此刻將手指伸.進這燭焰,是否能復刻出她體內那般蝕骨的燙。
*
趙國邯鄲,龍台宮。
明媚的陽光灑入殿中,卻驅不散王座之上趙偃眉間的陰翳。
五國使臣赴楚合縱伐秦的消息剛剛傳來,這本該是趙國扭轉頹勢的良機,卻被嬴政輕描淡寫地瓦解,不僅聯盟未成,反倒讓各國彼此猜忌。
合縱之策,已然胎死腹中。
「大王。」一名朝臣出列俯身稟奏,「邊境急報,秦國增兵十萬,已壓至我趙國邊境!」
趙偃猛地攥緊案幾,指節發白。
「嬴政!」他咬牙切齒,聲音里淬著毒,「呂不韋才剛倒台,他就迫不及待要對我趙國下手?當真以為我趙偃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殿中群臣噤若寒蟬,唯有丞相郭開緩步出列。
郭開,戰國第一奸佞的誤國樣本,昔日曾一手策劃趙佾入秦為質,助趙偃奪得王位。
「大王何必憂心?」郭開拱手,臉上堆著諂笑,「那嬴政乳臭未乾尚未弱冠,如何能與大王爭鋒?老臣以為,若秦軍當真來犯,正可藉機挫其銳氣,揚我趙國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