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定國今日官服整齊,一頭白髮束在官帽之中,眼尾是滄桑歲月。
當年宣讀冊封沈皇后詔書的,也是他。
斗轉星移,世事輪轉,二十幾載如流水匆匆,斯人已逝,故人白首,一切皆恍然如夢。
老大人展開聖旨,看著上面景華琰親寫的聖旨,眼含熱淚,頓覺欣慰。
當年佳偶天成,卻沒有善終,如今偶然相遇,卻能白首不離。
蒼天不薄,終讓他看到了人間之幸。
父子兩人,一個溫和良善,卻冷酷無情,一個冷峻雷利,卻深情不悔。
世間種種,並非一眼能見始末。
很難得,老大人都有些感慨。
一邊的朝陽大長公主提醒他:「鄭閣老,該讀詔書了。」
鄭定國輕咳一聲,一字一頓讀了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貴妃姜氏,端莊淑睿,崇勛啟秀,柔范天成……今奉太后慈諭,冊封為正一品皇貴妃……上孝慈恩,理後宮諸事,宜昭女教於六宮,垂範典儀於內外,欽此。」
聖旨讀完,姜雲冉三叩九拜,再謝聖恩。
朝陽大長公主上前,親自扶起姜雲冉。
姜雲冉看向年邁的姑婆,含笑道:「多謝姑婆前來觀禮。」
朝陽大長公主深深看她一眼,卻說:「這麼隆重的典禮,我自要前來。」
冊封大典之後,姜雲冉正式升為皇貴妃。
自此,她可以名正言順代行皇后諸事。
不過因之前做貴妃時已經開始處置宮事,因此雖然現在差事略多一些,卻並不會讓姜雲冉手忙腳亂,依舊得心應手。
封為皇貴妃之後,似乎一切都變了,似乎一切如常。
唯一的變化,就是入宮覲見的內外命婦更多了,姜雲冉無法,只能讓紫葉一一篩選,擇日面見。
這一日她正在同幾位王妃閒談,青黛便快步而入。
如今青黛姑姑可是風光無限,宮裡人見了她都是笑臉相迎,先道一句姑姑安好。
不過她依舊沉穩老練,與以前並未有什麼不同,此刻踏入花廳之後,先恭恭敬敬同貴人們見禮,然後才至姜雲冉耳邊低語幾句。
姜雲冉面容含笑,唇角的笑容都是一成不變的,她聽到最後,也一直都是這副含笑模樣。
青黛說完,稍稍後退,姜雲冉扶著她的手起身。
「諸位嫂嫂勿怪,宮裡忽然有事,我得去忙一忙,紫葉,你親自送幾位王妃出宮。」
諸位王妃立即起身,恭送她穩步離開。
此刻紫葉上前,也是恭敬有禮:「王妃娘娘,這邊請。」
幾位王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客客氣氣,一起出了牡丹苑。
等離開東陽行宮,其中一名年長的王妃就感嘆:「以前見她,只覺得沉穩懂事,現在看來,當真是厲害。」
「臨危不亂,遇事不慌,難怪她能穩坐首位,獨得聖心。」
「便是我,也更喜歡這樣的人。」
「三嫂,方才你坐得近,可是聽見了什麼話頭?」
另一名年長的王妃淡淡一笑:「我耳朵一貫耳背,你們還不知?如何能聽見。」
「再說了,宮裡的事少打聽,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便好。」
此刻東陽行宮之中,姜雲冉坐上軟轎,一路往鳳凰台行去。
路上,她碰到了孟熙嬪和吳端嬪。
孟熙嬪憂心忡忡:「太后娘娘怎麼會暈倒?」
姜雲冉垂著眼眸,她思忖片刻,淡淡開口:「方才京中急報,說榮親王前日早晨忽然吐血,昏迷不醒,經太醫診治,發現榮親王吃的食物相剋,導致胃痛出血,需得仔細調養,三月內都不能操勞。」
聽到這話,孟熙嬪吃驚地瞪大眼睛。
崔寧嬪也很驚訝,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說:「謝姐姐點撥,我知道一會兒如何說話了。」
姜雲冉頷首,道:「我提醒你們一句,怕你們說錯了話,惹得太后娘娘越發憂心。」
很快,三人就來到鳳凰台。
皇貴太妃就住在邊上的蘭心書齋,距離此處很近,此刻已經到了。
姜雲冉領著兩人一起進入寢殿時,就聽到皇貴太妃的勸慰之聲:「姐姐莫要憂心,方才錢院使也說過,根據脈案,只要仔細調養三月,子成就能痊癒。」
仁慧太后沒有說話。
姜雲冉看不到她的表情,卻也能明白她的擔憂。
這會兒麥院正和錢院使都在外間雅室,見姜雲冉到了,立即起身行禮。
姜雲冉擺手,壓低聲音問:「娘娘如何?」
麥院正面色沉鬱,她上前一步,也低聲回稟:「娘娘這幾個月來數次暈倒,於心脈弊大於利,實在不是吉兆。」
「以後,萬不能讓娘娘憂心,只能臥床靜養。」
姜雲冉嘆了口氣。
她調整了一下表情,一步踏入寢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