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冉,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肯定已經不在了,但我想,我現在一定很快樂。」
「我終於自由了。」
「衛新竹,新雪日敬上。」
衛新竹多麼聰慧靈秀,她如何看不出姜雲冉與阮氏的仇怨,所以她勸她看開一些,卻也想讓她心想事成。
而這封信,竟然是今冬第一個風雪日,姜雲冉沒有答應她合作的那個夜晚,就已經書成。
可見,她當時已經篤定,姜雲冉會答應與她的合作。
「你還是這麼聰明。」
姜雲冉一邊哭,一邊笑,最後長舒一口氣,用帕子仔細擦乾淨眼淚。
她把那封信仔細收好,放在了自己最珍貴的棗木盒中,獨自一人安靜了許久。
等她終於平復心情,才喚了青黛進來。
「去問一問,慕容昭儀何時回宮,若娘娘回宮,我要登門叨擾。」
青黛福了福,正要出去,就聽外面傳來錢小多的談笑聲。
不多時,錢小多快步進來:「娘娘,陛下有請。」
姜雲冉有些意外:「陛下?」
錢小多頷首:「是小柳公公來請的,說是衛婕妤的兄姐入宮,給衛婕妤弔喪。」
昨日的事情,姜雲冉不知景華琰欲要如何處置,也不知慎刑司查到了多少東西,但她可以肯定,既然封號已經定下,那麼事情便已成定局。
無論衛新竹的死是否與她自己有關,但在內宮檔案中,她都是被人所害,她是無辜殞命,這一點不會錯。
姜雲冉斂下眉眼,她把給衛家人的兩封信收好,道:「走吧,去乾元宮。」
長信宮比往日都要安靜。
只有宮人們在宮巷裡掃雪,發出沙沙響聲。
有那已經結冰的雪疙瘩,頑固地不肯化去,掃洗宮人們便往上面灑粗鹽細沙,用鏟子一點點抹掉。
這活可不好干。
天寒地凍,地面濕滑,手指頭凍得又紅又腫,碰一下鑽心得疼。
姜雲冉的軟轎路過此處,便吩咐青黛:「回去後讓錢小多準備些糕餅熱水,送來給這些宮人們。」
很快,乾元宮便到了。
今日的乾元宮格外嚴肅,除了幾位凌煙閣閣臣,再無其他的朝臣。
姜雲冉進入乾元殿時,景華琰還在御書房忙碌,梁三泰快步從御書房出來,對姜雲冉見禮。
「娘娘略等,馬上就結束了。」
姜雲冉笑了一下,就在大殿落座,安靜等待。
時間有些漫長。
正午的陽光慢慢爬高,只在門檻處落下一小節光影。
御書房中很安靜,聽不到多餘的聲音,姜雲冉也不知今日景華琰心情可否有好轉。
不過瞧見梁三泰一直守在身側,她便壓低聲音問:「梁大伴,陛下……」
「可還生氣?」
梁三泰今日已經恢復了彌勒佛笑臉,瞧不出任何情緒。
他道:「娘娘,這下臣如何知曉?」
「不過……待會兒娘娘伴駕時,還是溫柔一些。」
那意思就是,需要哄一哄陛下。
姜雲冉:「……」
姜雲冉無奈笑了一下,道:「多謝大伴。」
兩人也就說了這幾句話,殿門倏然而開,幾位朝臣魚貫而出。
他們身上的朱紫朝服筆挺飄逸,人人皆是凌煙閣的肱股之臣。
走在最前面的老者,曾經「阮含璋」見過,姜雲冉一眼便認出是姚相。
後面還有幾人,都是平日裡進出乾元宮的熟面孔,自然也都認識姜雲冉。
見她等在此處,便知是陛下宣召,姚相都客客氣氣:「見過姜娘娘。」
姜雲冉忙道:「姚相多禮。」
等大人們陸續離開,梁三泰顯得更放鬆一些。
他躬身道:「娘娘,這邊請。」
姜雲冉便跟著他一起進入御書房。
御書房的一切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變化,就連窗邊幽靜燃著的龍涎香,都是往日的味道。
姜雲冉穿過一道道碧紗櫥,掀開珠簾,才來到御書房內。
景華琰今日只穿了一件藏青色的素服,他長眉輕蹙,正垂眸看著手中的摺子。
梁三泰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殿中安靜,無人言語。
姜雲冉矗立在御案之前,規規矩矩行禮:「陛下萬安。」
景華琰沒有答話。
他只在摺子上急書,一連寫了好幾行字,才終於把硃筆甩到一邊。
啪嗒一聲,硃筆滾落在地,朱紅的墨跡在金磚上噴濺,仿佛泣血。
景華琰用桌上一早就準備好的帕子擦手,每一根手指都仔仔細細擦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