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似懂非懂歪著頭,看著盤子裡一道道蔫蔫的菜色,默默感慨。
原來這些難吃的菜,都是階梯啊……
舅甥倆初次下廚,以失敗告終,但菜好歹是做熟了,也不是一口都不能嘗。
他們一邊說著難吃,一邊給彼此夾菜。
祝晴捂住自己的飯碗:「夠了夠了。」
盛放也捂住自己的飯碗,生怕外甥女玩偷襲。
一頓飯吃到最後,笑都笑夠了,也是直到這時,祝晴望向牆上的掛鍾。
時針走過大半圈,原來這頓飯,他們吃了好久。
一整天的壓力、困擾、不安……被家中迴蕩著的笑聲趕跑。
「好了。」祝晴起身,「我吃飽了。」
她轉身想往臥室走。
小舅舅眼疾手快,揪住外甥女。
「站住!一起洗碗!」
祝晴加快腳步偷溜:「你不是喜歡玩泡泡嘛。」
小長輩在身後囉囉嗦嗦的。
「剛吃完飯就跑,慢點慢點……」
「不可以劇烈運動的!」
「這孩子呀!」
……
雅韻琴行老闆方頌聲被殺一案,警方暫時鎖定一位嫌疑人。
第一個發現死者的鋼琴老師Amy,也就是蔡慧敏。
第二天一早,蔡慧敏被帶到油麻地警署。
「阿sir,我說過了,我只是一時想歪,偷拿了那隻表和九千塊錢……」
「但殺人——我怎麼敢?」
負責審訊的警員懶得和她廢話:「哪個殺人的會說自己敢殺人?」
蔡慧敏堅持道:「我和他根本沒有深仇大恨,甚至他還是我的老闆,給我發薪水的……為什麼要殺他?」
「我們查過你的經濟狀況,刷爆信用卡,每一張都透支。」
「最近剛出手一套房子,暫時租房住。」
「之前兩次要求死者給你加薪,但他以各種理由推拒,辦公室的門摔得這麼響,不少人都聽見了。」
「你在雅韻琴行執教這麼多年,Amy老師的名字,早就已經深入人心了。大家私底下都在傳,Amy老師的琴藝不比方雅韻差,缺的就只是一個展示自己的舞台而已。」
「那次國際鋼琴賽,方頌聲給他女兒方雅韻報名,聽說你也報名了,只是沒過多久,又主動收回報名表。是因為你們之間存在著競爭關係,所以給老闆的女兒讓路?」
「不是,突然收回報名表,其實是因為……」她咬著唇,不願意再開口。
警員屈指敲了敲審訊桌:「九千塊錢和一塊名表,值得搭上一條人命?」
「我沒有。」蔡慧敏的聲音突然拔高,「我沒有!」
警員翻開案卷:「周三上午五點到六點之間,你的不在場證明是什麼?誰能作證?」
蔡慧敏的雙手在審訊桌的桌底交握。
忽地,她眉心鬆開。
「那個時間——」她的聲音平靜下來,「我媽在醫院值夜班,那天急急忙忙的,忘記帶乾淨的毛巾和手套,給我打電話。」
「你母親是護士?」
蔡慧敏抿唇。
她的神色變得不自然,尷尬地移開視線:「是護工,夜班護工。」
說到這裡,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
「突然撤回報名表,是因為當時,家裡出事了。」
「算是家道中落吧,爸爸跑了,留下債務。」
「我媽……曾經優雅的太太,考慮過很多工作,她半輩子沒有上過班,體面的公司根本就不要她。」
「從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現在卻要在醫院給病人倒尿壺,做最髒最累的活。」
本來,蔡慧敏不願意讓人知道這一切。
從前梳著公主頭、優雅從容的鋼琴老師,如今為錢所困,這樣的落差感,她難以面對。
但有些話,一開始覺得難以啟齒,真鼓足勇氣開了個頭,反而越說越順暢。
「每周三……琴行給額外補貼的,錢不多,但是我很需要。」蔡慧敏說,「那天我過去,等著學生過來時,發現方老師的屍體。九千塊錢和一塊表,足夠我們撐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