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吃泡麵?」
這個點了,程星朗剛驗完屍,踱步到了大樓。
只有值班室放著小煮鍋,他很有閒情逸緻,耐心地等待水開,撕開塑料紙,放一包泡麵。
「好像每一次碰見,都在吃飯。」
在外奔波一整天祝晴忘記吃飯,她的肚子,毫無徵兆地「咕嚕」了一下。
下一刻,Madam面不改色捂住肚子,抽了一張膠凳坐下。
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程醫生唇角微揚,手中筷子在小鍋里不急不緩地劃圈。
祝晴抬眉,差不多行了。
「不過是泡麵。」
「Madam,不要小看這碗泡麵。」
就算是一碗平平無奇的泡麵,程醫生也有講究。
除了熟練地敲開一顆雞蛋以外,他還用剪刀剪開火腿腸,濃郁香氣在小小的值班室里翻騰。
程星朗說,不管是泡麵、雞蛋還是火腿腸,都是單人份。
他不知道madam突然光臨,只能分一分。
她怔了一下,喃喃重複:「本來沒有我的份……」
祝晴終於知道,排班表出了什麼問題。
問題在她。
祝晴一直以為,劇情發展,原女主的家人會在她值夜班當晚出事,所以一直警惕那明確日期里的風吹草動。
但實際上,因為自己突然離世,原劇情的排班表出現空缺,整個B組的值班安排自然要重新調整。
而現在,值班表上清清楚楚寫著她的名字。
祝晴活下來了。
於是,整個世界的軌跡隨之改變。
……
盛放小朋友好久沒有回到半山住了。
大理石地面冰冰涼涼的,他躺著打滾,吹著從四面八方而來的冷氣,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支雪糕。
一開始,小朋友很有新鮮感,是興奮的。
但是慢慢地,天色越來越沉,他覺得家裡好安靜。
家裡的幫傭們都走了,現在只剩下萍姨一個人。
萍姨幫他們守著這個家,每一個房間的角角落落,都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萍姨親手做的蝦餃,還是這麼美味,小少爺從小吃到大。
但夜深了,他小肚子裡的美食逐漸消化,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的不安全感。
盛放小手靠在三樓欄杆,往後院看。
三歲半的小朋友,記憶每時每刻都在更迭,他早就記不清一兩歲時發生的事,但近幾個月的回憶,卻很深刻。
後院擺著小狗波波的玩具屋。
小狗死在那裡,他們說,它是老死的,確實是這樣,後來他給波波丟飛盤,波波累得跑不動。
玩具屋邊上,他曾見過二姐和二姐夫一起回憶波波。
更早一些,是爹地和媽咪在小花園散步。
盛放的腦袋小小的,飄過的是一幕幕碎片一般的回憶。
他就像是在看電視的觀眾。
少爺仔坐回兒童房的飄窗,小臉埋進短短的臂彎里。
什么半山豪宅,一點都不好。
放放還是想回家多一點。
……
祝晴是來列印值班表的,來時隨身攜帶文件夾,準備將值班表放進去。
但是現在,她已經不需要再列印。
她和程星朗一人半碗泡麵,埋頭苦吃。
就連火腿腸和雞蛋,程醫生都切了對半,握著筷子的手,就像拿著手術刀,精準測量,非常公平。
他們保持著安靜,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程醫生一隻手握筷,修長手指隨意翻動一本解剖學的工具書,就像是在看雜誌。
祝晴則盯著那張大合照,腦海里充斥著許許多多的線索。線索紛亂,交織在一起,仿佛宿管阿姨手中纏繞的毛線團。
因為她沒有死,原劇情的情節改變,排班表上,多了她的位置。
記憶重新讀檔,昨天下午,祝晴在學院門口偶遇易冬美。在原劇情中,如果大家按照相同思路調查,一樣會去學院取鑰匙、碰見她,一樣會在談話中讓後車的章老師起疑,為了滅口,痛下殺手……
祝晴的視線掠過合照,參與表演的小孩,臉上畫著粗糙的妝容,但因為稚嫩,反而透著天真爛漫的可愛。這樣的妝容,在多年後轉移到成人的臉上,如同可怕的面具。
她嘆氣。
如果一年前,目擊者朱大雄能看見兇手的正臉,就沒這麼多事了。
尋呼機的聲音,驟然打斷此時的寂靜。是盛放打來的,值班室里就有電話,祝晴放下快吃完的泡麵,給小孩回電。
電話線的那頭,小孩的聲音有點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