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感覺到,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
一直都是理所當然地以為。
溫念枔屈緊手指,輕輕地說:「江槐對不起,我不知道是這樣,讓你想起難過的事了。」
「和你有什麼關係。」江槐搖搖頭。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臉來,對她溫柔地笑了笑,「溫念枔,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
溫念枔眨了眨眼,「嗯嗯,我知道的,可是我也不該問。」
江槐手掌扶到沙發里,坐到她身邊,反問:「你又知道什麼了?」
「知道你很厲害啊,學習成績很爛,但也沒有墮落沒有學壞。」她俏皮地揚起眉。
江槐捏了下她的鼻尖,「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痛!」溫念枔拍他的胳膊,「我像什麼?」
他笑,「企圖霸占我家的小乞丐。」
溫念枔「哼」了聲,「你剛才還說我是來『以身相許』報恩的,現在又是乞丐了,男人心,海底針!變得真快!」
燈光溫暖而柔和,映在她素白的臉上,眼尾和鼻尖因為剛剛哭過,泛著粉色的光暈。瞳眸依舊是那樣濃黑純粹,在暖光里,漾出盈盈波紋。
兩人坐在一起,僅隔著一隻手掌的距離。
江槐微微一怔,心頭湧上莫名熱意,「那你是嗎?」
是什麼?
以身相許?
溫念枔下意識地猛然搖了搖腦袋,而後察覺到他話里的意思,又以極輕地動作弧度點了點頭,臉頰發燙,「我……我不知道,你不要這麼問。」
江槐一瞬不瞬地注視她許久。
片刻後,他喉結微而滾動了下,挪開視線,「好,我不問。」
他這麼說,溫念枔才恢復呼吸,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你不覺得奇怪嗎?」
「嗯?」
「我大半夜地穿成這樣,還跑到你家裡,甚至知道你家裡的密碼,你不害怕嗎?」
江槐揚眉一笑,指了指她,又指向自己,「你這麼瘦,我這麼壯,我為什麼要害怕?」
溫念枔低下頭去,聲音細如蚊蠅,「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這樣嗎?」
江槐轉過身去,望著她眸色漸深,「你想說嗎?不想說就不說,不用考慮我。」
她的手指用力攥緊了沙發布料,抬眼,「在晚宴上,你跳下去的時候,知道落水的是我麼?」
江槐點頭,「知道,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跳下去?」
溫念枔用力抿了下唇,「你站得那麼遠,而且還在和別人聊天,你怎麼知道掉下去的就是我?」
「看到了。」江槐回答,「你身邊那個穿著黑色禮服的女人出現之後,你就很害怕,想走,但是她故意撞了你一下,你才掉進去的。你還沒醒的時候,這些情況我都如實和警察說了,警察在查監控證實,很快會有結果的。」
她昏睡過去的時候,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原來他都看到了。
溫念枔眼眶漸紅,摟起左手的袖子,衣服堆到肩上。
胳膊上那道微凸的傷痕赫然出現在他眼中。
她放下衣袖,傾身,「我右腿上還有一條……」
江槐拉住她掀開褲腿的手,「不要,我們不看了。」
溫念枔彎腰的動作微頓了頓,而後鬆開衣料,啜泣道:「我真的很害怕夏檸,我不知道她過了這麼多年再見到我之後,怎麼還能說出那些話,她好像不記得以前是怎麼對我的……我溺水之後又夢到她了,江槐……她好恐怖,我醒來之後不知道怎麼辦,我只想見你。」
淚水順著眼角淌了下來,濕漉漉地打在了衣服上。
江槐伸手,將她攬到懷裡,柔聲安慰:「沒事了,你見到我了,我在這裡。」
她忍不住攀住他的脖子,哭聲很低,「我小的時候學說話很慢,到念書了,講話也有點結巴,被嘲笑了很多次之後,我就不敢開口講話了……」
腦袋伏在他身上,她的語氣越來越輕,「同學罵我是『小結巴』,罵我笨,沒有人和我玩。他們會把我的頭塞到水池裡,我一哭,就把我關到廁所里,好多個晚上……沒有人找我,沒有人記得我,廁所好髒好黑……」
「我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臉,夏檸剛開始和他們不一樣,她對我好,請我喝飲料,幫我罵那些人……可是……」
溫念枔的聲音完全噎在喉嚨里,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江槐慢慢地撫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