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顧亭雪住在太極殿的時候,皇上便是讓他住在西暖閣的,屋內的擺設、物件,都沒有挪動過,一直都和顧亭雪小時候一樣。
兩人在窗邊對坐,皇帝執白,顧亭雪執黑。
「你下棋,還是朕教你的。」
「騎馬射箭,也都是皇上教臣的。」
皇帝笑了笑,嘆息了一聲道:「那時候,你還小,個子也不高,只到朕的腰處,日日都跟著朕,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又聰明,又可愛。宮裡的人,都覺得朕把你當兒子養。一晃眼,如今已經二十多年過去了。」
顧亭雪下棋的手頓了頓,微笑道:「皇上如今,怎麼回憶起從前來了?」
「大概是朕老了,今日晨起的時候,竟然看到,朕已經生白髮了。」
顧亭雪抬頭看向皇帝。
皇帝如今不過四十,對於養尊處優的皇帝來說,也算不得老。至少,皇帝如今也沒什麼皺紋。
可他的神情,卻的確不年輕了,沒來由的,讓人覺得,他似乎是老了。
「皇上不過是這些日子為著那些逆賊們的事情操心,等臣替皇上平了亂,皇上便能安心,養些時日,白髮便沒有了。」
「亭雪這般有信心,能替朕掃平逆賊麼?」
「從小到大,亭雪何時讓皇上失望過?皇上讓亭雪辦的每一件事,亭雪不都辦好了麼?這次也是一樣的。」
「是啊,你入朝文官的這十多年,為朕辦了數不清的事情,只要是朕開口,你便從不顧計自身的聲名,不在乎旁人怎麼看你,你不愛財,卻為朕收受賄賂,你不愛謀權,卻為朕殺害忠良……為了朕,你什麼都肯做,什麼都不顧及,你的確從未讓朕失望過。」
顧亭雪的神情還是淡淡的,笑道:「皇上如今是怎麼了,好好的,說起這些做什麼?」
皇帝終於抬頭看向坐在他對面的顧亭雪。
這西暖閣的窗子,是修建昭臨宮的時候,順便用江南的明瓦技藝,重新糊制的。
明瓦是將貝殼磨成紙張一樣的薄片,然後當做紙張一般糊在窗上。
這樣的窗子,陽光透過的時候,會特別的靜謐而唯美,在室內形成斑駁的光影。
如今,這光影交錯,透過窗子,撒在室內,在顧亭雪身上,描了一層珍珠般的光澤,恍惚間,讓皇帝覺得,自己似乎又看到了他們的母親。
亭雪比皇帝長得更像先太后一些。
雖然皇帝也繼承了先太后的眉眼,但他的臉型更像先帝,更端正嚴肅。而亭雪的臉長得陰柔,也與先太后更相似。
如今,亭雪的年紀,也和先太后去北蒙的年紀差不了幾歲……
皇帝看著亭雪的臉,就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母親。
那是周清河少年時,在孤寂冰冷的皇宮裡,在非人的折磨里,在屈辱和悲憤中,日日夜夜思念的臉,是他曾經渴望過的救贖。
「亭雪,告訴兄長,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顧亭雪手中的動作一頓。
他緩緩抬頭,看向皇帝。
周清河凝視著顧亭雪,那眼神幽深而悲傷。
「你心裡,是不是一直都恨著我,恨我把你變成了這樣,恨我讓你一輩子,都離不開這座宮殿?」
第408章 霸王卸甲
西暖閣里,安靜得落針可聞。
周清河和顧亭雪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對方。
此刻的周清河似乎是卸下了所有的偽裝,難得地流露出幾分真實的情緒來,他看著顧亭雪的神情,有些忐忑,又有些不安,似乎他在渴望顧亭雪能說出他想要的答案。
其實有的話,本也不必問的那麼明白。
以顧亭雪對母親和兄長的感情,輕易是不會想要背叛皇帝的。
若不是他知道了自己被淨身的真相,又怎麼可能與他離心呢?
但周清河還是問了。
顧亭雪看著周清河。
兄長實在是太會演戲了,有的時候,顧亭雪都會覺得,兄長入戲太深,許多時候,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當面具已經長在肉里,誰又還分得清到底什麼才是他真實的樣子?
最後,還是顧亭雪先收回了目光。
顧亭雪看向棋盤,伸出手,輕輕地落下一子。
「恨過,但現在不恨了。」顧亭雪說。
顧亭雪的聲音極清,卻像是砸在了周清河心上,他的眼眶有些泛紅。=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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