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了,沒有家人,傷得半死不活了,也找不到一個人照顧他。
病床上,男人緊實的胸膛上纏著繃帶,遍布著很多新舊交替的傷痕,大大小小。
顧裊看得出了神,心臟一陣鈍痛蔓延,忽然想起很久之前。
上次,他差點沒命的時候,被她在路邊救了,當時她也是坐在醫院的床邊,這樣看著他,聽護士說他這人真是福大命大,傷成這樣都能活下來。
後來是他替秦海生擋了那枚子彈,一開始所有人都瞞著她,直到他清醒了,顧裊才知道這件事。
他從不對人示弱,傷成什麼樣也不在她面前表現出來。
上次給他求的那個平安符,她一直放在自己包里,沒機會給他,現在他們的關係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她更沒辦法給他。
顧裊想了想,起身彎腰,把東西輕輕塞進了他枕下。
一直到了翌日上午十點,雖然退燒了,但他還是沒醒過來,她不敢走。
顧裊只能給丁舒甜發了消息,拜託她幫忙在家裡拿了幾件換洗衣物過來,她要留在醫院幾天,順便跟劇組那邊請了假。
丁舒甜很快就把行李箱給她送了過來,顧裊放輕了動作,想先拿出一套來把昨晚的衣服換掉。
病床上卻忽然傳來聲響。
她一怔,抬起頭的瞬間,恰好與他視線交錯。
男人唇色有些蒼白,碎發下幽深的眼眸盯著她許久,像是在確認眼前是夢境還是現實。
她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緊張問:「你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叫周醫生來....」
他的嗓音還是沙啞的,唇角勾起有些嘲弄的弧度。
「顧裊,我用得著你可憐我?」
他知道她心軟,看見路邊一隻貓一隻狗,就連窗台上一隻瘸腿的鳥都要撿回去治一治。
他覺得她現在是在同情他。
也對,在他看來,她既不想懷他的孩子,也不想和他做那種事,現在卻又這樣,也只能有這一種解釋。
耳邊又響起周翌的話,他現在這樣,是為了當時能快一點趕回來,如果不養好傷,以後也會留下後遺症。
就像當年他的手那樣。
沒人看著他,他不會好好養傷,他根本不把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
他們之間,早就說不清是誰欠誰更多。
她垂下眼睫,藏住眼底的情緒,語氣平靜:「等你出院,我會走的。」
男人眸色一深,還想說什麼,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叩響,打斷了沒說完的話。
「顧總。」
是昨晚送顧裊來的助理,姓林,腳步稍顯急促,像是出了什麼大事。
「董事長今天早晨病逝了,股東們要求立刻召開股東會。」
話音一落,顧宴朝的臉上沒什麼波動,像是並不意外,一旁坐著的顧裊卻擰了擰眉,心裡沉下去。
顧成文去世,他今後也就不再是顧總了,而是顧董事長。
股東們不會就這麼讓他輕而易舉坐上去,顧家還有顧青,有顧遲,總有不少人想坐那個位置,又免不得一場腥風血雨。
「什麼時候?」
「明天早上。」
「開。」
聽到男人說要參加,林助理立刻就要轉身去打電話安排。
病房裡忽然響起一道輕柔悅耳的嗓音。
「周醫生說你現在不能出院。」
是沙發上正在看書的顧裊,她把手裡的書放下了,瑩亮的目光正看向他們。
林助理腳步一停,有點猶豫該聽誰的,就又聽男人不容置喙的口吻命令道。
「去安排。」
他渾身一激靈,立刻不敢停留離開了病房。
顧裊抿了抿唇,細眉擰緊了,目光看著他冷硬的輪廓。
獨裁專治,他根本就不聽任何人的話。
助理離開後,病房裡安靜了差不多有十幾秒。
顧裊放下手裡的書,把書籤夾上,什麼也沒說,拿起了一旁掛著的大衣穿上,又戴好了口罩。
病床上的人視線不動聲色跟隨著她的身影,看著她的動作。
他嗓音沉啞:「我的死活不用你管,聽懂了?」
她腳步一停,沒有說話,也沒回頭。
這時,病房的門突然被從外面輕敲兩下,身穿白衣的男人推門進來。
猝不及防和她面對面撞上,周翌見她全副武裝,便關心問:「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