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收到生日禮物,失去了唯一的家。父親驟然離世,就連他也離開了。
只給她留下院子裡被毀得徹底的花。
那棟別墅最終被銀行收走,她失去了最後的容身之所。
顧裊搬了家,她選擇一個人生活,帶著卡里僅剩的四千塊,開始了東躲西藏的日子。
她搬進了一棟便宜的老房子裡,然後跟學校申請辦理了退學。
原本念的就是貴族學校,一年就要十幾萬,她靠自己交不起學費。
顧裊怕被人找到,她不敢暴露自己的名字,只能跑遍了半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最後終於找到了一份舊書店裡的工作。隱蔽的,不易被人發現的。
書店位置偏僻,要輾轉兩趟公交才能到,老闆是一個年邁的爺爺,大概是看她實在可憐又懇切,最終還是同意了,答應給她每天三十塊錢。
那段時間,她每天只買一個饅頭,上午吃一半,晚上吃剩下那半,渴了就喝水。從前在別墅里過慣了飯來張口的日子,顧裊從沒想過,她也會對著街邊賣煎餅果子的饞到走不動道。
但她沒那麼嬌氣,有錢有有錢的活法,沒錢一樣能活。
沒了誰,她都能活下去。
躲藏的期間,母親的朋友來找過她,想要塞給她一張銀行卡。
面對她希冀的詢問,女人表情為難,欲言又止地解釋:「你媽媽她,在美國懷孕八個月了,坐不了長途飛機。這是她讓我給你的,你先跟阿姨回去。」
看著女孩眼裡剛燃起的光芒再次一點點地褪去,女人又急忙道:「等她出了月子,第一時間就會回來看你的。裊裊,你要理解她.....」
來看她,而不是來接她。顧裊聽懂了。
她強硬地推回了那張銀行卡,禮貌地把女人送走了。
房子裡空空蕩蕩,空氣里隱約瀰漫著木質家具發潮腐朽的味道,她一邊咬著已經硬邦邦的饅頭,聞著鄰居家的飯菜香氣順著門縫飄進來,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下。
四處躲藏的日子實在對她來說太難熬了,可她只能咬牙堅持。
高級會所外面,寒風呼嘯,她躲在轉角,望著不遠處金碧輝煌的旋轉門,光鮮亮麗得像另一個世界。
父親的事沒有牽連到他。他回到了顧家。
他可以在父親的手下過得風生水起,當然也能在其他地方遊刃有餘。
他已經完全變了一副模樣,西裝敞開著,隨意又精緻,不再像跟在父親身邊做事的時候,戾氣不見了,一夜之間變成了養尊處優的富家公子,十分矜貴,像她在電視裡看過的男明星。
果然是人靠衣裝啊,好看到讓她不敢認,哪還有半點當初地痞的風流氣。
旁人果真沒有說錯,他們分明告訴過她,顧宴朝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是她自己不信。
現在事實終於擺在眼前,鮮血淋漓,又慘痛不已。
她
以為她教會了他很多,可她忘了,他和正常人不一樣,他沒有心。
要上去挾恩圖報嗎?明明一開始,她救他,把他帶到父親面前,並不是為了要他回報。
只要他想,他就能護住她。可他為什麼不來找她呢?
她站在冷風裡許久,終於徹底想通了一切。
她不該想著依賴任何人,也不該去期待。
期待落空,感到疼痛的只有她自己。
顧裊轉身走了,沒有半點遲疑,將那片明亮輝煌的燈光甩在了身後。
燕城的冬日並不到冰冷徹骨的地步,可她卻覺得自己置身冰天雪地。
臉頰潮濕一片,她一邊抬手抹去,繼續往前走。
她不要別人的憐憫和施捨,哪怕餓死,哪怕明天就橫死街頭,她也不會低頭向他求救。
她還是被仇家綁架了。
她知道,只要她還在燕城,這一天總會來的。
她躺在堅硬的水泥地上,渾身上下被冰水澆透了幾遍,上下齒關凍得打顫,沒了一點溫度。
那人在她面前蹲下來,伸手拍了拍女孩凍得蒼白的小臉,嗤笑一聲:「還等著顧宴朝來救你?他這些天忙著跟你爸留下來的生意撇清關係,回顧家去當他的大少爺,洗得乾乾淨淨。沒了秦家,他還要你幹什麼?」
聽見那個名字,她的眼睫微微動了下。
男人黏膩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反覆,邪笑著說:「哥,讓她就這麼死了可惜了。讓我們兄弟都玩完再賣了吧。」
親耳聽著他們的盤算,已經可以預見未來即將發生的一切。
她用力將唇瓣咬到泛白,可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流下來。
這一個月以來累積的絕望和痛苦終於將她徹底吞沒,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溫度從身體裡一寸寸地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