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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道山溪般清靈的聲線,徐徐朗朗、端沉肅穆地傳了出來:「臣女有三事相求,若陛下應允,則臣女願往。」

諸臣聞言,皆是一愣。

人祭入宮,說好聽點是「請」,說難聽點,那就和被選入屠宰場的牛羊豬狗沒什麼區別,管你願不願意,這祭壇你都是上定了。

給她尊榮,是聖上仁德,感念她為犧牲,也是為她作為「使臣」,上天時別灰頭土臉的,在眾仙家面前丟了人皇的體面。

不想這小姑娘倒會順杆爬,還在聖上面前提起要求、拿起喬來了。

所求一事不夠,還三事?!

夏侯錚被女兒這一跪一求弄得始料不及,更是腦子一嗡,忙上前道:「陛下,小女無狀……」

「哪三件事,聖女不妨說來聽聽。」御座上的人倒是沒惱,這任天子確實仁德,他聞言一笑,看著殿中跪得端方的小姑娘,打斷了夏侯錚的話。

天下大旱,川井幹涸,九月仍如酷夏,據州郡來報,災情最嚴重的幾個地方,已有大批的百姓只是躺在家中,就一個個脫水中暑而死。

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最後這一場人祭上。

司天台精推細算一月,才鎖定的這一個「祭品」,可謂是當今舉國上下最珍貴的一副肉軀。

所以,「祭品」有些不痛不癢的小要求,允了就是。

不意外會被允准,璃音緩抬起頭,肅然端跪,鋪開的裙裾亦綻得端嚴,她迎上天子溫和打量的目光,不疾不徐地朗聲:「第一件,臣女斗膽,伏請陛下垂賜哀榮,承諾為臣女身後追封陰爵,敕廟立祠,享萬姓香火供奉。」

說完,盈盈叩頭一拜。

滿殿議論聲頓起。

璃音所求的這一件事,其實算不得出格。歷朝歷代所行人祭,過後都會為「聖女」追封一些東西,選陵厚葬,立祠建廟,以示尊榮與感念。

但還是那句話,這些東西,都是聖上仁德,追賜給你的。從古至今,都沒聽說過哪個「聖女」,竟會腆著臉來為自己求的!

這小姑娘看著知書達理的,求出的事,也真是奇了。

司天台監是個耿直古板的老頭,當下便不悅皺眉,第一個出列上前,向天子道:「封爵立祠,皆為聖恩,豈有自求。懷揣如此功利之心,如何配出使天宮,擔得『聖女』二字。陛下,依臣看,需趕緊將此女送往太常寺訓導,修剪心性才是。」

換言之,就是在告誡璃音:小姑娘,你說的這些,我們可以給你,但你不能向我們要,懂了嗎?

璃音懂了,但她只仍是端跪,一雙眼睛沉默注視著御座中的天子,並不理會那老頭的話。

司天台監所言,便是殿內眾臣所想,只是對於小姑娘提出的這個要求,他們倒也都稍可理解:別的聖女都是體體面面被送上的天宮,唯獨去祭旱災的,受烈陽炙烤而魂升之後,軀殼仍需留在山頂,往後風吹日曬、鷹啄蟻食,直至消腐,亦不得搬動。

依例,他們把「祭品」叫作「聖女」,把「宰殺」叫作「出使」,把「斷氣」叫作「魂升」……

但說白了,就是要眼前這活生生的少女死無葬身、曝屍荒野……

當然,聖上仁德,會為聖女收殮衣冠厚葬,但小姑娘心有不安,想提前為自己求個保障,雖不甚體面、不夠心無雜物,但似乎……也無不可吧。

畢竟要取的,是人家的命不是嗎?

天子沉吟片刻,見司天台監還欲諫言,一抬手,將他的話壓下:「此事可准。」

老頭驚怔間,璃音已抿唇一笑,謝過陛下後,朗聲續道:「第二件事,臣女斗膽,求陛下金口玉言,敕令夏侯氏永不得過繼子嗣,待臣女雙親百年後,家財需半數追葬入臣女墓中。」

此言一出,滿殿驚寂。

女不許父過繼,開口就要半數家財陪葬,此等忤逆綱常、狂悖貪慾之言,迴蕩在這端肅威嚴的紫宸殿中,簡直是大逆不道,聞所未聞!

一時之間,殿內所有的視線,都緩慢而無聲地……聚集到了夏侯錚的身上。

除了璃音。

她仍只是靜跪著,一雙黑靜的眼眸,除了天子,誰也不看。

眾官俱愣,夏侯錚也愣。

他怔望著跪得筆直的女兒,她是他這一生中,真正擁有過的唯一一個孩子。

可自她進入殿中,便沒向自己投來過一眼。

沒有依賴,沒有求助,仿佛他站在此處唯一的身份,便只是太常寺下的一名官員,和殿內那些所有身著朝服的大臣們一樣,而不是她的父親,她的阿爹。

他張了張嘴,心緒翻湧間,面色亦幾經變換,但最終,他只是看著女兒倔強跪著的側影,抑下了所有的言語,一無所動。

他能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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