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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來,就是真的宣戰了。

楊夫人當即冷下了臉。

家僕們一個個屏息垂手站著,深怕哪一下呼吸重了,大氣也不敢出。

一片死寂。

楊夫人不答話,只將夏侯錚冷冷望著,這與先前的大聲互罵不同,府里待久了的老人都知道,像這種沉默的對視,才是真正的硝煙。

璃音冷著臉,正想說些什麼,唇才掀起一半,夏侯錚突然眸光一側,看向了她:「楊茹,這麼多年,無論我怎麼問你,小倩當時是如何掉進池裡的,你總推說不知道、沒看見……」

璃音心中立刻有了某種預感。

果然,下一息,就見阿爹緩緩抬手指向了自己,語氣沉冷:「是因為小倩的死,和你無關,但和她有關,是嗎?」

此問一出,院中原本正忙著屏息的眾家僕,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當年只有六歲的孩子,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了,早已懂得了什麼是厭恨,什麼是嫉妒。

甚而有時,因著有些道德觀念尚未形成,且還不懂得如何偽飾自己,孩子一旦發起狠來,那就是純粹的惡意宣洩,直比許多大人還厲害!

而在這個府中,要說嫉恨倩夫人和她腹中胎兒,嫉恨到要他們母子去死的,除了楊茹,可不就只剩下那位曾經獨占過阿爹寵愛的大小姐了麼!

正因為是她害死了倩夫人母子,所以七年前,血手印才會出現在她床頭,而今日,鬼嬰也才會如此憎恨和針對她。

一切都說得通了。

「看來阿爹覺得,當年是我因為嫉妒即將出生的弟弟,所以把人推下了水,而阿娘為了包庇我,才一直對此緘口不言,對嗎?」

璃音面無表情地說著,結霜的一張臉上,連冷笑都沒有了。

早就料到有人會這麼想,卻沒想到第一個把這想法說出來的,會是自己的父親。

可真正讓她無法接受的是。

原來在阿爹眼中,她是這樣一個人嗎?

一個狠心到可以把孕婦推入水中、任其掙扎、直至溺死的人?

可她明明從小到大,都從未做過傷害別人的事。

而那個鬼嬰,卻就在剛剛,才滿眼怨毒地攻擊過自己。

結果在阿爹心裡,沒做過壞事的她,才是那個更有可能的壞人。

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似乎是委屈、是生氣的,卻又好像已經麻木,感受不到自己的任何情緒。

只是有一點點累,渾身提不起什麼力氣,本該在生氣時攥緊的銀簪,此時也沒氣力去握,璃音緩緩抬手將它簪回發間後,平靜地說了一句:「阿爹忘了,那年阿娘在府上為我請了先生,每日巳時,我都要跟著先生讀書,沒空去推人下水。」

倩夫人在巳時落水,當時她正在館中念書,這事都不必找出當時的先生來對質,恐她逃課鑽空子,因為她是個從不偷懶逃學的乖學生,開館以來,每課都學得認真,沒缺過一堂課!

先生走時,還將這事在阿爹阿娘面前好生感慨了一番,說若是個男孩,如此勤學,搞不好狀元都中來了!聽得阿爹好一陣嗟嘆。

顯然夏侯錚還記得此事,聽完這一句,自知璃音絕無推人下水的可能,抬著的手慢慢放了下去,不說話了。

可眸中的疑慮卻仍是不消。

這時,楊夫人突然開口了:「小倩那日來我院中,是來托我,允她入學的。」

璃音和夏侯錚聽得俱是一愣。

楊夫人忽笑了下,續道:「她看我院中幾個小鬟都讀過些詩詞,能在喝酒時,與我一起唱和行令,她卻是小戶里出來的,一個大字也不識,每每便融不進這熱鬧,又看阿橫每日上館,心下羨慕,便也想像阿橫一樣,拜個先生,念書習字。」

她看向夏侯錚:「她說這事先求了你,你不允肯,才又求到我這裡,只此事也非我可允,她已為人婦,又有身孕,不適合再拜先生,入館習學。」

「我看她心情實在低落,所以就與她說,往後巳時,阿橫去館中念書時,她可以來我院中,若不嫌棄,就當我是她的先生,粗淺教她認幾個字。」

「那天她走時很高興,與我約定好,明日巳時,彼此都要穿正式的衣服,她也要像所有入館的學生那樣,正正經經地向我拜師。」

說到這裡,頓了頓,看向夏侯錚的眸光變得複雜:「臨走時,她又折回來,說家主覺得念書耗神,不利於養胎,不喜她總想這事,故而特地求我為她保密,我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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