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祈明登時警覺起來,問她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被陳祈明嚇了一跳,轉回身答:
「我......叫戚荷,來尋曲臻的兄長曲恆,他是在這錦莊裡學藝沒錯吧?」
第99章 金釵「所以,曲臻如今到底在哪兒?」……
「戚荷?」
陸湘兒從馬背上躍下,湊近她道:「你便是前些日子與許冠堂和離的許家少夫人戚荷?」
未待戚荷作答,陳祈明卻冷冷道:「錦莊並無名為曲恆之人,我們也從未聽聞過什麼曲臻,戚小姐請回吧。」
說罷,陳祈明牽過兩匹馬的韁繩,不再理會戚荷。
見這疤臉男人如此輕慢,戚荷胸口湧上一團無名火,她單腳跺地,對著陳祈明的背影怒斥道:「你是何人?休要瞞我!我已差人去七襄查過戶籍,曲恆便是曲臻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雖說他明面上已被湮滅司暗殺,但那銀袍掌門既與曲臻交好,曲恆也定同她一樣,只是假死!
「我與曲臻情同姊妹,是她冒死偷出帳冊,助我和離,如今我不過是想知曉她的下落,親自道謝,你個老漢卻防我跟防賊一樣!我堂堂金安縣主,行得端坐得正!若你們今日不交代,明日我便叫衙役前來,好好......」
——「你進來吧。」
戚荷狠話尚未說完,莊門口忽而傳來一陣男聲,三人轉頭望去,發覺曲恆竟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裡。
曲恆上前一步,對著戚荷拱起手,畢恭畢敬道:「在下便是縣主要尋的曲恆,家妹曾與我說起,若縣主到訪,有樣東西,曲某必須親手交於縣主,您身邊這兩位是莊上的客人,如有冒犯,曲某代為致歉。」
錦莊門前,猩紅對聯映著燈籠,燦若雪練,曲恆躬身而立,久久浸沐在那夕照般溫潤的光暈里,戚荷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先前遭人怠慢的怨氣,終在暖光中漸漸消彌了。
陳祈明不願低頭,只得隨戚荷一同看向曲恆,看了好一會後,他驚覺這些時日曲恆竟清瘦了不少,原本豐潤的面龐如今已露出高聳的顴骨,下頜如刀削般凌厲,而那雙與曲臻如出一轍的鳳眸也漸退了往昔的神采,轉而沉澱為深潭般的沉靜。
看來,曲臻的離開讓這小子成熟了不少。
只是,陳祈明自己也說不清,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縣主,請吧。」
隨著曲恆擺出恭迎的手勢,戚荷昂首朝莊門走去,路過陳祈明時,鳳眸輕蔑一瞥,叫陸湘兒看得甚是火大,但來人畢竟貴為縣主,陸湘兒也不好說什麼,只得悶頭跟上陳祈明,朝馬廄的方向去了。
戚荷隨曲恆一路穿過庭院,推門步入一間狹小的廂房。
屋內十分清簡,除卻整潔的書案與窄榻,西牆還立著一架桐木衣桁,桁上掛著的並非華服,而是幾匹素色坯布,當中有一輕薄如霧的月白色夏葛,一匹紋理勻稱的秋香色麻布,另有一截靛染的棉布半成品,針線籮懸於桁側,內里絲線按色澤分束,纏得齊整,牆角的竹簍里盛著新收的雪白蠶繭,尚未繅絲,卻已按品相分作三堆。
當中最惹眼的,倒是地席邊上的一塊錦緞邊角料,雖只有巴掌大小,卻是上好的雲紋宋錦,金線暗浮,被主人插著幾枚銀亮的細針。
如此打量過一圈,戚荷總算明白了許凌笙那隻繡工卓群的荷包出自誰手。
曲恆為戚荷斟上茶,抬手請她落座,戚荷卻只是狹目掃過他,熟視無睹地繼續在屋內轉悠。
這屋子雖小,倒是塞了不少難得一見的稀罕物件,叫她還想多看幾眼,更重要的是,軒轅風波未平,交底前她需得好好鑑別一番,探探此人是否可信。
「方才那對男女我在軒轅殿內見過,他們是那晚入殿營救童孺之人。」
戚荷指尖摩挲著那匹夏葛,轉頭看向曲恆,「可曲公子的面相,我瞧著卻甚是眼生。」
曲恆答:「不瞞縣主,那晚曲某本想與義士們同去,誰知曲臻那丫頭一早便與莊上的廚娘商量好,在我當日的早膳里下了迷藥,待我一覺醒來,已是趕不及了。」
「如此說來,曲公子並非是怕死之人?」
「縣主說笑了。」曲恆道:「若要和我那位失心瘋的妹妹相比,曲某怕死得很。」
曲恆回話時低眉順目,除卻音韻中的疲乏,那誠懇中透著些許鬆弛的模樣叫戚荷不禁想起白秋芙,因而也對他少了些敵意。
——「曲臻將荷包贈予許凌笙,可是經過了你的授意?」
未曾想,聽到這個問題後,那幼鹿般溫順的男子卻忽而變了臉,語帶氣惱地道:「若是知道她會將那荷包轉贈他人,我就是拿去燒了也不會送給她!」
戚荷被曲恆的模樣逗笑了,下句話跟著脫口而出:「所以除了你妹妹,你可曾為其他女子繡過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