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過是嫌棄你身份低微,不堪九霄殿焚香之貴,這才將你打發到此處的。」
她說著回頭看向曲臻,眸中透著一縷埋怨:「這下可好,我們兩個都要被困在這兒了。」
曲臻趴在矮几邊兒上沒答話,戚荷便湊到她身旁坐近,瞧著她手指在案面上比比劃劃,不明所以道:「你畫什麼呢?」
「地圖。」曲臻淺聲回了句,指向案幾一角,「你瞧,我們如今應是在整個軒轅殿最東邊的廂房,正對面的西廂是金甲戍衛營,也就是殿內侍衛歇息的地方,來這兒以前,我本以為靜修室與太虛丹境同處後院,兩者之間不會相隔太遠,但我想錯了......」
方才一路,曲臻留心測算了走過的距離。
她先前在書中讀過,軒轅殿廣二百尋,深三百丈,而從戍衛營橫穿靈泉直至靜修室,當中盧峰並未繞行,距離卻也有接近二百尋,靜修室緊貼影壁牆,牆外應是再無其他宮室,也就是說,太虛丹境、靈獸園連同膳房都被安置在更南的區域,也就是靠近後門的位置。
「你記得吧,方才我們路過靈泉時,從曲徑朝南望,隱隱能瞧見遠處的八角殿,想必那裡就是太虛丹境,按照距離推算,太虛丹境距離後門只有不到百丈的距離,若還要放置五座爐鼎,便再無其他宮室的空間,那些孩子又不可能被安置在室外,除卻前殿三處樓宇、戍衛營和我們所在的靜修室,那便只剩下八角閣了。」
「也就是......太虛丹境?」
戚荷順著曲臻的思路了問了句,話畢又立馬搖了搖頭。
「不對,」她望向曲臻,語帶猶疑,「秋芙,你為何會對殿內構造如此了解?還有你說,太虛丹境後一共有五座爐鼎,你又是從何得知爐鼎的數目與廣狹的?」
來不及與戚荷解釋太多,曲臻只得胡扯了句,「書里看的。」
戚荷蹙眉,盯著曲臻正欲細問,曲臻卻打斷她道:「這些都不重要,如今一眾賓客已被送入藏經樓與九霄殿,只有我們身處後院,門外還只有兩名侍衛看守,待會我用蒲團堆個假人,而後翻窗出去查探,若有侍衛進屋來瞧,你便說我已經睡下了,叫他們勿要叨擾。」
「這可不行。」
戚荷義正言辭道:「這屋子就這麼大,唯一的窗子上還糊了松皮紙,若撕紙翻窗而出,明眼人一看便知,再說,眼下外頭天都黑透了,你若被侍衛抓住又該作何解釋?我是金安縣主,若有我在,那些人便不敢拿你怎麼樣,我得與你同去。」
曲臻順著戚荷的目光望向側窗,很快意識到她所言非虛,一旦將這層窗戶紙捅破,叫外頭的光亮泄進屋內,若遇侍衛入內視察,翻窗之舉便再明顯不過,屆時也免不得會連累到與她同謀的戚荷。
但此行兇險,曲臻並不清楚自己會遇上什麼人,又會做出什麼事,帶上戚荷,只會叫事態變得複雜。
「那便只有一個辦法了。」
曲臻盯著面前的案幾,聲色篤定道:「我借內急之由將其中一人支走,而後再想辦法甩掉他,獨自去查。」
戚荷倏然瞪大雙眼,「那可是蘇家府上的侍衛,你如何甩得掉?」
曲臻卻未作理會,只是動作利落地解開腰間的束帶,褪下許凌笙送她的那件海棠色廣袖裙,露出了內里的暗色玄衣。
「縣主,有些事,若來日有緣再見,我定會向你解釋清楚。」
她將藏於袖內的火信塞進里懷,而後又將玉玲瓏轉移至玄衣腰間的革帶,「在那之前,請縣主相信,秋芙今夜所行之事,皆是為了救下那些無辜稚童的性命。」
那一刻,戚荷熟知的那個文弱嬌娘似乎隨著廣袖裙一同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個流星颯沓、宛如雪襟孤鶴的江湖女子。
戚荷下意識與她隔開了三步的距離,不敢貿然上前阻攔,但眼看曲臻就要奪門而出,戚荷又身子一震,沉聲將她喝住,「等等!」
她闊步上前,取下了髮髻上的金釵。
「這是母親送我的金釵,末端銳如蜂針,若貫於頸側缺盆穴,可於瞬間斷絡絕息。」
戚荷說著踮起腳尖,將那支金釵深深別入曲臻的髮髻,輕聲道:「我不知你此行究竟意欲何為,但想來絕不只是為了一枚仙丹,事已至此,唯有你活著,來日我才有機會知道真相。」
曲臻望著戚荷,眼底盈上一抹寬慰。
她對她默默點了點頭,而後扶正髮髻上的金釵,推開了靜修室的門。
殿外,鬱塞山腳下傳來一陣悠長的哨鳴,梅翎朔循聲遠眺,瞧見白馬上的男子含指回過兩聲短厲的哨音,林間隨即傳來馬蹄聲,幾道鬼影於枯枝間穿梭而過,來去無蹤,方向卻是正南。
青羽衛在林野交戰時也曾以哨音傳信,但身為軍中之人,梅翎朔自聽不懂黑袍之間的暗號,他低聲交代手下守好前門,徐步朝白馬走去,詢問馬上的銀袍方才將黑袍派往了何處,得到的答案只有簡短兩個字——「後門」。
「後門?」梅翎朔疑聲道:「軒轅殿後門早以鐵鎖焊死,蘇大人也沒說過要差人去守,他們去後門做什麼?」
「巡查。」
與梁有依共事三日,梅翎朔早已習慣了他的寡言峻色,但事關軒轅殿巡守,他還是留心多問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