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尚輕笑兩聲,隨曲臻一同追憶起過往。
「如今想來,過去的這兩個月還真是精彩,我被熊咬傷了腿,白小姐斷了一根指頭,影楓那小子還挨了一刀,我們鹿嶺三友,還真是一個比一個悽慘。」
曲臻笑著為他斟滿了茶,而後挽袖提杯道:「那便祝我們明日啟程後,能苦盡甘來,得償所願。」
徐懷尚緊跟著提杯,眼底不覺也盈滿期冀。
「得償所願,諸事順遂!」
第47章 金袍「這袍子真好看。」
「小子,我一直有個問題想不清楚。」
啟程前夜,錦莊桑煙居,徐懷尚與梁有依秉燭夜聊時,暗搓搓地提出了那個問題。
——「你究竟是從何時起,才對臻兒動了心思?」
梁有依將視線從門外那團顯眼的人影處移開,思忖片刻道:「興許是斷指後再見到她的那晚罷。」
「那我就不明白了......」
徐懷尚發出一陣「嘶」聲,語帶怨氣,「既然你在湘西時尚未對她動情,那同是刺殺令,為何她能活,我就必須死?」
話音未落,蹲在門口偷聽的曲恆破門而入,氣勢洶洶道:「什麼刺殺令?!」
徐懷尚被身後的動靜嚇了一跳,回首望見曲恆,青目轉白,「你怎麼跟賊似的?」
曲恆未看徐懷尚一眼,只是徑直衝到至桌前,擼起袖子指著梁有依,罵聲劈頭蓋臉落下。
「姓梁的,我一早就看出你不簡單!原來你是影笙會的人,還接了曲臻的刺殺令?!」
「不僅是曲小姐的,這小子連我的刺殺令也接了。」徐懷尚看熱鬧不嫌事大,在旁剝著番豆悶聲道:「曲小姐返回夢州那晚叫你帶上打手徹夜守在季恆書坊,要防的人也是他。」
徐懷尚這話信息量太大,叫曲恆唇齒開合,支吾了半天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梁有依被他怒目瞪著,面色平淡地翻起一旁的茶盞,默默為曲恆斟滿了茶。
他一早便察覺到曲恆在門外偷聽,言語間卻無保留,只因這些事他遲早要知道,而與其叫他從曲臻口中得知,事後氣急發難,倒不如由自己接下這怨氣,親自與他解釋清楚。
徐懷尚看得出梁有依的用意,拉過一旁的茶凳,示意曲恆邊喝邊聊。
曲恆坐下後,一連幹了三杯涼茶,怒氣方才有所平息,對梁有依沒好氣道:「我先前本以為你日後會金盆洗手,改邪歸正,這才答應將曲臻嫁於你,但你既是黑袍,唯有一死方能退出影笙會,那這樁婚事,我曲恆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
「嚯!都到這份兒上了......」
徐懷尚先前還不知梁有依與曲臻已然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此番聽聞,只覺口中的番豆愈發香甜脆爽,眼珠子滴溜一轉,事不關己地看向了梁有依。
「曲少爺不必多慮。」
梁有依抬指擺弄著手邊的茶盞,音韻無波無瀾。
「我本就無意與曲小姐成婚,況且紙包不住火,若我與她交往過密,斷指假死一事遲早要敗露,你放心,半月之內,我不會再與曲小姐見面。」
「半月?」曲恆擰著眉疑聲道,「那半月之後呢?」
「我有一個計劃。」
燭火在梁有依眸底映出明暗不定的光,語調卻森冷逼人,「此計一旦失敗,便是死路一條,倘若成功,我不僅能幫到曲臻,事後,興許也能活著卸下這身金袍。」
「金......金袍?」
曲恆眨眨眼,不明是自己聽錯了,還是梁有依說錯了,直至徐懷尚看向他,意味深長地深深頓首,而後轉過頭,追問梁有依道:「什麼計劃?」
「你不必知道。」梁有依交代他道:「此去瀘州,你定要時刻守在曲臻身邊,若遇上實在應付不來的事,便寫信給曲恆,我會時常來錦莊尋他。」
「尋我?」曲恆眨眨眼,原本兇悍的氣勢不自覺淡去,「你尋我做什麼?」
梁有依垂目,伸手拾起一顆番豆,「幾日後,興許要你幫我個忙。」
「好說,你儘管講。」
曲恆說完,方才意識到自己那為人兄長、說一不二的氣焰又被梁有依澆滅了。
但不知為何,只要事情與曲臻無關,此人無論說什麼,似乎都有種叫他難以拒絕的氣魄。
曲恆看著那隻剛勁有力的手骨節突起,番豆殼隨即碎裂,渾圓的番豆順勢蹦入掌心,而後聽見他淡淡道:「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
軒敞的桑煙居沉寂下來,三人之間那些沒說開的話,也在杯盞碰撞的細微聲響中各自尋得了答案。
徐懷尚好奇影一為何在鹿嶺對自己窮追不捨,到了湘西卻不惜為曲臻殺人,但在他送回賞金的那日,這答案便已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