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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哥哪兒的話?眼下您已躋身夢州官場,日後必能飛黃騰達。」

「官場?」徐懷尚卻失笑道:

「臻兒小姐真是抬舉我了,徐某這等粗人,怎入得了夢州官場?」

曲臻聞言一陣狐疑,轉頭看向影一,但後者卻只顧吃肉,懶得抬頭。

也對。

曲臻轉念一想,徐懷尚既是去夢州為官,身邊卻只有一名影笙會殺手相護,執行的必是某件隱秘的差事,又怎會在一介民女面前走漏風聲?

只是,自幼喪親、被大戶人家收留、偷竊被逐、中舉後為官又請辭......

這劇情,她分明在哪裡聽過。

某一刻,曲臻的後頸像是爬上了密密麻麻的蠕蟲,她握住匕首的手開始顫抖,寒意從腳尖一路席捲至全身。

心慌意亂之時,當她再度抬頭看向徐懷尚,那熟悉的面目卻如同墜落深淵般,一瞬間被拖得老遠。

吃到一半的狍肉在草地上翻滾了幾圈。

火光中,徐懷尚看到曲臻一把扯住影楓的胳膊,拖著他一路走進了黑暗......

-

影一一路被曲臻拖著,心說沒想到這女人看上去弱不禁風,手勁兒倒還挺大。

「你終於想明白了。」

待到幽靜處,他掙開曲臻,迫不及待地交底。

片刻前,他聽出徐懷尚話裡有話,擔心曲臻被說服,本就有心告知實情,以防她收回成令,沒曾想倒是曲臻先行反應過來,還處變不驚,「私下」找他確認。

「橘皮。」

彼時,曲臻轉頭看向影一,眼底儘是寒意。

「西涼草加橘皮,是為夢寰,徐叢就是徐懷尚,而你,便是影笙會指派給我的殺手。」

影一漠然,不知可否。

「若你需要,我也可立刻動手,若是死在林中,屍身不日便會被野獸蠶食,絕無後患......」

見曲臻背過身去,雙手攥拳未作應答,影一對著她的背影繼續道:

「只是得麻煩你抵達夢州後置信裁決司,說明改變死法是僱主的主意,與我無關。」

「你一早便知道實情,為何還有意隱瞞?」

影一一愣,眼下,這似乎並不是重點。

「和那姓徐的一樣,」但他還是如實作答,「我需要觀察。」

「觀察什麼?」

「你會不會改變主意。」

「我為何要改變主意?」

「......」

事實上,影一認為殺害曲伯康之人並非徐懷尚,此人固然圓滑,但路遇陷馬時,他既願捨命相助,怕也不會為了區區掌書之位殺人滅口。

只不過,影一不是判官,而是殺手。

刺殺令背後的是非曲直向來與他無關,他只是擔心,一旦曲臻得知徐懷尚便是徐叢,一路追問下去,最終卻得知自己錯怪了人,將刺殺令中途撕毀,自己這到手的賞分,便會付諸東流。

月色泄透樹梢,落下一地斑駁,影一上前一步看向曲臻,沉聲問她:

「所以,你會不會改變主意?」

「你剛剛說『和他一樣』,意思是他已經認出我了?」

「自然。」

「何時?」

「你留在店簿上的名字。」

彼時,曲臻臉上沒有委屈或憤怒,她看

上去只是很堅決,目光一往無前地射向遠方,像是已然做好了決定。

「所以自那時起,他便在試探我。」

晚風呼嘯而過,積蓄在葉面上的雨水被風裹挾而下,稀稀疏疏地拍打在臉上。

此刻,再憶起與徐懷尚相識後的種種,曲臻方才意識到他言行背後的深意。

一口咬定「夢寰謎案」為懸案,是以在毒害父親一事上逃脫罪責、嫁禍他人;詢問曲臻家中可有兄長,是以試探掌書之位是否另有人選;追憶辛酸過往、談及妻女,是以彰顯鐵漢柔腸、仗義忠良。

這一切的一切,通通是演給自己的一齣戲,恰似初識那日惟妙惟肖的說書選段,欲揚先抑,一步步將聽者引入言語勾勒的陷阱,待到曲終人散之時,看客卻已難抽離。

亦如那夜,他們在花魁降毒一事上的爭執。

徐懷尚似乎很篤定,婦人之心隱忍、優柔且極易被他人操縱,尤其是,如他這般衣冠楚楚之人。

但他小看了婦人之心,正如他小看了夢寰。

「我不會變。」

於是,曲臻沉聲作答,「我不會收回刺殺令。」

「需要我今晚動手嗎?」

彼時,影一微微頷首,鞘間短匕急不可耐。

「不急,我還需要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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