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寰毒茶之苦,她五年前便嘗過。
那次,正是父親求醫及時,才將她從閻羅殿前拉了回來。
因此,那日收到父親誤服夢寰而死的消息時,曲臻當下便明白,他是被害死的。
此番前去夢州,是她及笄以來第一次出遠門,為的便是參加父親的喪禮。
但人死不能復生。
夢州一行,明面上為的是悼念守喪,事實上更叫她掛懷的,卻是父親的書坊。
二十年前,季恆書坊由父親曲伯康一手興創,「季恆」二字雖是取自其叔父與長子曲恆之名,但五年前曲臻誤服毒茶險些喪命後,父親卻執意要她來繼承書坊。
曲臻聽聞,竊自欣慰。
畢竟她自小便借哥哥曲恆之名提詩賦詞,話本雜文更是著下無數。
及笄後,她代曲恆攬下收集七襄城名篇佳作的營生,與城中文人書信不斷,廣結人脈,也為遠在夢州的季恆書坊添置了不少新書。
曲臻心上清楚,經營書坊所需的文采、眼光,她都具備,但她與掌書之位間,卻仍舊隔著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
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曲臻之母死於產蓐,父親又遠在夢州,加上哥哥對她疏於管束,獨處的日子久了,曲臻便也習慣率性而為。
她平素的愛好倒也簡單,其一是書,其二便是馬。
而今,曲臻年方二十,才學與騎術在老家七襄無人能出其右,但這兩樣技能安在男子身上能點石成金,安在她身上,卻是有悖女德,引人嘖嘖。
那日,與父親死訊一同傳來的,還有書坊易主的消息。
而那白紙黑字上寫明的繼任掌書,卻不是她曲臻。
「這真是,天人永隔無覓處,一季梅雨又相逢。」
曲臻遐思之際,一記《夢寰毒案》已至尾聲。
雨聲平緩,掌聲和喝彩稀拉響起,說書人從木桌上跳下,伸手揉了揉前排小姑娘的腦袋,笑容滿面。
曲臻恍惚著,跟隨周圍食客將手掌合攏,輕拍兩下。
也是那時,她鼻息間飄來一陣酒氣,轉頭才發覺鄰桌那位銀冠束髮、錦衣華袍的男子已不知何時摸到她身旁的長凳上坐了下來,眼光迷離。
「小娘子生得如此傾城,又不沾山嶺之氣,想來不是本地人吧?」
曲臻見來人語帶輕佻,不加理會,只是將頭別開頷首咽下一口清茶,正欲起身時,手腕卻被那人死死抓住。
「別急著走,陪我喝點。」
那人說完,同行的侍衛和小廝也緊跟著落座,黑衣侍衛將手按上劍柄,抬起下巴環視四周,作態威嚴十足。
「看來小娘子有聽書的喜好?」
男子見曲臻不答,接著又道:「這平話人講的夢寰姑姑降毒案,正是發生在我老家夢州的一樁懸案,小娘子若是感興趣,只需知會一聲,杜某願為小娘子細說。」
曲臻聞言嫣然,抬手接過那人遞來的酒杯。
「杜公子原來是夢州人。」
「夢州城杜家三公子杜連城是也。」
見曲臻回話,杜連城一下將弓著的背挺得筆直。
「小娘子若到過夢州,定會對我杜家的威名有所耳聞,今日這酒,包小娘子陪得不虧!」
某一刻,杜連城將手攀至曲臻肩頭,且頗有下滑之勢。
曲臻未動,只是不動聲色環顧四周,思忖起脫身之法。
放眼整座客棧前堂,山匪、商賈、婦孺滿座,皆是被困嶺間的避雨之人。
方才那說書人講到酣暢處,滿堂鴉雀無聲,只有這杜姓公子提杯豪飲,全無顧忌,不少食客朝他投來深長目光,卻無一起身制止,想來皆是對權貴有所忌憚......
唯有一人不然。
曲臻咽下一口酒,而後將目光幽幽抬起,看向斜對面那個一身灰布衫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二十出頭,目光如鏡,鼻若懸樑,灰色外褂之下是一襲墨色玄衣,左手裹著層層疊疊的素色布條,鬢間碎發不羈,時而隨風輕搖。
第一眼是翩然如風,第二眼是生人勿近,看久了,曲臻卻愈發篤定。
素布裹腕,袖口若蓮,還有那條束於腰際的銅扣韌皮腰帶……
此人,該是位執行任務的影笙會殺手。
影笙會的會規是行於暗處,既如此,一介殺手冒險來到這人多耳雜的鹿里客棧,絕非只是為了避雨。
想到這兒,曲臻鳳眸微狹,視線落至灰袍男子手邊的包裹上。
那裡頭,必然有淋不得雨的金貴玩意。
「杜公子言行磊落,想必是仗義之人,此番有幸伴飲,小女不敢輕言攀附,但確有一事,還望公子出手相助。」
曲臻這話說得誠懇又無助,杜連城聞言輕笑兩聲,自當把握住這英雄救美的良機。=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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