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廟裡上香的信徒絡繹不絕,香火十分旺盛,華源真君在東海地區受人愛戴的程度可見一斑。
半空中有道白光倏忽一閃,如流星般穿過窗戶飛入雅座後,化為越君朴的模樣。
這一次,他是以神仙本尊的模樣露面,著一襲金絲雲紋袍,戴一頂白玉芙蓉冠,容貌英武,目含神光,渾身上下仙氣氤氳。
越君朴迫不及待地看著任天真發問道,「你傳訊給我,說是已經找到了我想找的那個妖怪,他在哪兒?」
「華源真君,你想找的那個妖怪,是不是三百年前遭貶下凡的靈曜天君明光?」
任天真不答反問,問得直截了當,越君朴聽得吃了一驚,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有人告訴我的。他還說,當年你奉命貶靈曜天君下凡時,有意開錯畜生道,讓他下凡後當不了人只能當畜生。」
「這話是誰跟你說的?明光嗎?」
越君朴讓任天真幫忙尋找被貶下凡後淪為妖怪的明光,她傳訊來說找著了,卻一見到他就直接詢問當年之事,只能是明光跟她告了狀。
「不是,是武佑真君衛靖。」
衛靖反正都已經反出天界了,任天真也就沒必要隱瞞自己的消息來源。
越君朴一臉迷惑的神色。
武佑真君衛靖雖是天界仙官之一,他與之卻沒有任何交往,見面都不認識的那種,為什麼他要跟自己過不去呢?
「他說當年雲間仙境很多仙官都猜你會開畜生道,而你也果真『一時手滑』開錯了,他覺得你就是故意的。我不想只聽他的一面之辭,所以今日想和你當面求證此事。華源真君,你當年是故意的嗎?」
任天真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越君朴,他不自覺地掉頭避開她的眼睛。
那雙秋水明眸中仿佛暗藏了很多細小的針,讓他有種難言的刺痛感。
「當然不是,我就是開錯了。」
這種只能心證的事,越君朴當然不會承認。落井下石並非光彩之舉,不管大家私下裡怎麼認為,明面上總要說得過去。
越君朴在這個問題上表現出來的牴觸與迴避態度,任天真完全不難看出來。
雖然衛靖說得那麼篤定,但她還是希望是他弄錯了,越君朴的本意並非如此。然而,事實卻朝著她最不願意看到的那一面發展。
「華源真君,你能不能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任天真,你的蓮花本體可是我當年一手種出來的。我對你有栽培之恩,你不思回報也就罷了,居然還聽信他人的讒言跑來質問我,簡直就是恩將仇報。」
惱羞成怒的越君朴,反過來指責任天真,她依然毫不退縮地盯著他看。
「華源真君,一碼歸一碼,你對我的栽培之恩,我隨時可以用性命作為回報。但靈曜天君遭貶下凡一事中,你到底扮演過什麼角色,我很想知道真相。因為我喜歡你,我想確認你是一個值得我繼續放在心上的人。」
越君朴出其不意地一怔,他之前都沒有看出來,這個花妖原來一直對自己情根深種。
「你喜歡我?」
「是的,雖然妖怪和神仙是不可能的,但我還是可以喜歡你吧?還是你覺得我一個妖怪根本沒有這種資格?」
任天真的反問讓越君朴有些狼狽,「我不是這個意思。」
「華源真君,你知道嗎?一直以來我都是你最虔誠的信徒。東海一帶各地修建華源廟,我都會特意趕去捐資。鄞城這座華源廟,我還是捐資最多的那一個,把它建得比某些紫衡廟還要氣派。雖然你不是天界第一人,但在我心目中,所有天神加起來都不如你一個。」
越君朴聽得呆住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最虔誠的信徒居然是這個蓮花花妖。
在雲間仙境,他只是一個地位並不顯赫的中層仙官,在她心目中卻是無與倫比的那一個。
「華源真君,我想知道的真相,你可以告訴我嗎?」
迎視著任天真澄澈如清漣的一雙眼睛,越君朴欲言又止。
雖然努力想要擺出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但他終究還是底氣不足,沒法在她一瞬不瞬的凝視下坦然說謊。
任天真的一顆心不自覺地往下墜,仿佛變成了片片凋零的桃花墜落一地,任人來去踩踏。
「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像這種不光彩的事,你其實也難以啟齒對吧?」
越君朴狠狠咬著自己的下唇,幾乎要咬出血痕。
他臉上的神色複雜極了,又是難堪又是惱怒,又是羞愧又是憤恨,還有一份徹底放棄的自暴自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