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難似乎是頭一回來,仰望著重巒疊嶺的黑色山峰,臉上的神色很是異樣。
「喂,你怎麼傻了?」
「步雲山當年奇花異草叢生,古樹名木遍布,如今竟成了這般光景,比沙漠還要荒涼。」
就算是黃沙萬里的沙漠中,也還有綠洲的存在。不像這片毫無生機的黑色石林,帶給人一種強烈的陰鬱壓抑感。
「聽這口氣,你還見識過三百年前的那座靈山?」
語焉不詳地「嗯」了一聲後,阿難還幽幽地感嘆了一句:「一朝物變人亦非。」
都說物是人非,然而步雲山卻是物變人亦非,當年種種盛況早已不復存在。
「步雲山現在被戲稱為禿驢山,別說奇花異草了,連根雜草都不長。咱倆躲在這裡避風頭,想找東西吃的話,就只能去海里捕魚了。」
阿難一向比較在意吃的問題,不過眼下他卻對此有些心不在焉,抬腳就往山上走。
「走,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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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雲山一共有大大小小高低錯落的七座山峰。
曾經的最高峰是獨秀峰,高聳入雲氣勢恢宏。
不過三百年前的那場雷火威力驚人,燒得整座山峰都崩塌了,已經塌成了最低峰。
如今的最高峰是錦霞峰,這裡曾經漫山遍野都是杜鵑花,花開時五色紛披,燦若霞錦。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眼下的錦霞峰卻是一座死氣沉沉的嶙峋石峰。別說鮮花了,枯草都看不見一根。
登上獨秀峰頂後,阿難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南面的錦霞峰上,有點寒光倏忽一閃,應該是出自於某種金屬物體的反射。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阿難已經本能地做出了反應,足尖一點,整個人立即往後退。
他的身體才剛剛退離原地,一支閃電般破空而來的白翎箭,就險之又險地從面前飛過。
鋒利無比的箭鏃,在錚的一聲響後,牢牢釘入了堅硬的岩石地面。
應長恨就走在阿難身後不遠處,兩個人最近一起同生共死,已經培養出了一定的默契度。
阿難一退他直覺不妙,下意識就跟著退,同樣退開了一支險此射中他的白翎箭。
這是高手在射箭,兩支箭同時射向兩個人。
箭勢快如流星,準頭十足,他倆反應稍微慢一點都躲不過去,要成為箭下亡魂不可。
這突如其來的白翎箭,讓應長恨意想不到地瞳孔緊縮:鬼箭幽厄,疫鬼那傢伙居然在此。
阿難忽然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他們們來錯地方了,疫鬼厲無情顯然早就在這兒守株待兔,等著獵物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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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將殺死黑虎的黑鍋扣到應長恨頭上後,厲無情就把自己代入到應長恨的角度,思索了一番他最有可能躲去哪裡避風頭。
太玄真君陸衢的一道夢令,讓應長恨面臨整個修真界的追殺,無間鬼域也不敢回去,只能是哪裡的危險性最低就躲去哪裡。
換而言之,要找個修士最少的地方貓起來。
人間凡界修士最少的地方,自然非步雲山莫屬。
這片靈氣枯竭生機全無的黑色石山,就連耗子都不會過來打洞,更是等閒看不見一個人影。
厲無情決定來步雲山碰碰運氣。
他一直守在最高峰的錦霞峰頂,這種居高臨下的優勢,不但方便他發現目標,也最有利於鬼箭幽厄的遠程偷襲。
當阿難和應長恨的身影果然出現在山路上時,厲無情沒有急於出手,而是很有耐心地等著他們爬上獨秀峰頂。
獨秀峰曾經陡峭無比,如今卻塌成了一座平頂山。
只要他倆上了山,在無遮無擋一覽無遺的山頂上,根本找不到可以提供躲避藏身的掩體。
到那時,他們無論如何也躲不開索命的箭矢。
阿難和應長恨登上獨秀峰頂後,厲無情瞄準二人開始發射連珠箭,卻不料這對機警的妖鬼竟雙雙避開了第一箭。
出師不利的厲無情繼續射出連珠箭,閃電般一支接一支呼嘯而去的幽厄箭,前後左右封鎖了獨秀峰頂那兩道身影的逃生之路,不信他們還能逃出生天。
然而,所有射出去的鬼箭最終都沒能射中目標,因為獨秀峰頂突然多了一樣東西。
遠遠望去,那是一口大銅鐘似的物件,正好把阿難和應長恨倒扣在裡頭,如金剛罩一般將二人護得嚴嚴實實。
縱然鬼箭幽厄能夠穿心透骨,卻也射不穿它。
原本還以為勝券在握,沒想到又功虧一簣。
厲無情那張羊脂美玉般瑩潤的面孔,頓時黑得跟鍋底有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