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身病,他總是與常人不同。
小時候他曾天真地以為自己和其他人都是一樣的,但是漸漸地他發現,所有人看著他的目光都帶著憐憫與悲哀。
以前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只能盡力地去討好別人,期盼著那些人有一天給他的眼神會不一樣。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的身子越來越糟糕,最後連帶著雙腿都無法行走。
他終於明白,終其一生,自己可能都無法和旁人一樣了。
於是他變得愈發陰鬱,愈發陰晴不定。愈發抗拒別人對他的關心,愈發逃避讓其他人看見自己殘破不堪的身軀。
尤其是這雙腿,就像是釘在他身上的恥辱柱一般。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他是一個殘廢,一個和正常人不一樣的殘廢,一個隨時隨地都可能一命嗚呼的病秧子。
他恨這個世界為什麼待他如此不公,為什麼所有人見到他說的話都是「真可憐」。
激烈的情緒起伏讓他的眼中泛起血絲,呼吸也愈發急促。
一旁的司寒連忙在他肩上拍了兩下,「少爺,我們上次可是說的好好的,不可以再有過激的情緒了。」
司寒嘟囔道:「不是吧,又不是要對你做什麼非禮的事情,怎麼這麼大反應。」
隨即說道:「那我不動你,我讓阿竹進來幫你。我去門外候著,一會兒讓阿竹過來叫我。」
司寒的聲音將宋歸年從翻湧的浪潮中解救出來。
是了。
司寒是不一樣的那一個,她看自己的眼神中,從沒有讓自己厭惡的那些情緒。
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好。」
司寒再次進去時,宋歸年已經恢復成了往日的樣子。
這雙腿的情況和自己預想的差不多,已經萎縮得不成樣子。宋歸年一直盯著司寒,想從她的眼中捕捉到哪怕一星半點和其他人一樣憐憫的眼神。
但是很可惜,或者說很幸運,一絲一毫都沒有。
宋歸年悄悄在心底鬆了口氣,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這是為什麼。
他從心底里希望,司寒能是一個特例。
針刺進去的時候,令司寒意外的是,宋歸年居然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真不疼啊?」司寒問道。
宋歸年垂下眼眸,冷笑一聲道:「疼。」
「疼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司寒詫異,難得見這位大少爺如此配合。
宋歸年盯著司寒的眼睛,幾乎是一字一頓道:「我怎麼動?」
司寒這才想起來宋歸年雙腿無力,就是受了再大的刺激也不得挪動分毫。
「這可好了,你這麼嬌氣,省的再亂動惹麻煩。」
6
第6章 漆章
◎他還是喜歡有人在他身邊說說話◎
司寒邊說著,邊在足三里,三陰交,陽陵泉等穴位上一一紮上針。
又細細查看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偏差之後,司寒抬起頭,卻與宋歸年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難怪方才一直覺著有一股莫名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原來是宋歸年。一時間愣住,卻聽見後者問道:「這東西要扎多久」
聽見他的聲音,司寒慌忙收回與他相接的視線,「一刻鐘就好。」
「左右無事,你這樣坐著也無聊,要不我給你拿本書看看?」司寒說著,正好看見不遠處桌上放著的那本書。
隨即站起身,準備拿給他,卻不料就在剛剛拿起那書的時候,忽聽得宋歸年冷聲呵斥道:「別碰那個。」
司寒指尖一顫,一時沒拿住,手中的書掉落在地上,連忙去撿時,卻見書中掉落出來一封信。
還未啟封,倒是這信上的漆章勾住了司寒的目光,蓮花紋樣,煞是好看。卻也讓司寒覺得眼熟,似乎是在哪裡見過。
沒等她想清楚,宋歸年陰沉著一張臉將那封信從她指尖抽走,「別碰我的東西。」
司寒見宋歸年神色不對,恐怕這信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確實是自己不小心。
司寒抿了抿唇,「抱歉。」
宋歸年將信放到枕頭底下,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把那本書遞給我。」
一句話說的別彆扭扭的。
司寒噗嗤一聲笑出來,也不知宋歸年這擰巴的性格到底是怎麼養出來的。明明就是覺得自己之前說的話太過生硬想說些什麼緩和幾分。卻也說不出口,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出來。
也不揭穿他,司寒將書遞給宋歸年。後者接過來翻了沒幾頁,忽然問道:「前幾日我讓阿竹把書房挪了一半的位置出來,你若是需要,可以把你帶來的那幾箱醫書放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