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錦程這才如有所感,唰得睜開眼眸,側過身凝望他,欲要啟唇,男人卻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阿潮的視線靜靜落在段乞寧的身上。
她躺著的位置並不在地鋪的正中心,正因為這方地鋪的狹小,不能容納兩人,段乞寧還有一半的身子是躺在地板上的。
而作為她的暗衛,自然是要時時刻刻以主人的安危著想,他遠赴雪州那些日子不在她身邊也就罷了,而今回來了,親眼看見她如此,阿潮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能讓主人著涼。
於是他抱起了段乞寧。
寬闊的大掌輕而易舉地攬住她的細腰,阿潮蹲在主人的身側,將熟睡中的段乞寧輕柔抄起。
只是她的手還緊緊摟著崔錦程不放,強硬扯開恐驚擾她的美夢,思忖片刻,阿潮輕輕捏住她細若無骨的手腕。
他與崔錦程隔空對峙著,少年猜到他的意圖,撞上男人深邃且略帶敵意的視線。
沉默的交鋒在寂靜的黑夜裡打響,崔錦程撐著掌心坐起,唇線抿出一絲不悅的弧度。
段乞寧今夜本來就是和他同睡,阿潮此舉無異於是在搶人,儘管他並不是她的夫侍。
沒有哪個男人會樂意在侍寢時讓旁的
男人將妻主截胡,哪怕他是個侍奴。
阿潮維繫著抱她的姿勢,另一隻手已經托住了她頸和背,他用銳利的目光剝削他,似乎在威懾他鬆手放人。
可是崔小少爺也有自己的傲骨,他沉下臉,一貫清冷無瑕的面容好似凝上一層冰霜。
過於長久的男人間的較量,熟睡中的段乞寧對此刻姿勢覺察不滿,清醒了幾分意識,見是阿潮,毫無防備地再度閉眼。
阿潮在那一瞬間鬆開了自己的掌,段乞寧無意間追逐他的力道而去,原本摟在崔錦程腰間的胳膊改為順勢摟住了男人的頸脖。
——習慣是在她和他在桑州的日日夜夜中培養出來的。
段乞寧潛意識為他的束手束腳而不滿地嘟囔一聲,很輕很輕,卻很誘。人,足夠讓兩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心下一緊。
「主人……」阿潮幾乎是喑啞著嗓子喊的。
段乞寧迷迷糊糊中應了一聲,另一隻手也纏上他的胳膊,這便是默許他接下來的舉動。
如此,男人再度望向少年的眸光,少了些尖銳,全然被挑釁所替代了。
崔錦程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嘗到深深的挫敗。
阿潮同時摟住段乞寧的腰肢和後膝,將人抄起,以公主抱的姿態將人抱在懷裡,起身站定後還不忘居高臨下地再打擊那個落魄少年一眼。
崔錦程:「……」少年低垂眼睫,無力勸阻。
阿潮抱著段乞寧朝床榻而去,將她穩穩噹噹地平放在被褥之間,一隻膝蓋為了借力,抵在她大腿側邊。
他常年握刀的掌布滿老繭,硬茬茬的,不敢當真用力碰她,只得輕拿輕放,將她的手胳膊嘗試抽出,只不過段乞寧不肯鬆開罷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段乞寧半夢半醒著,正視他道。
阿潮沒料到她會醒,瞳仁中一閃而過震驚,滾了滾喉結,倒也沒說話。
他們現在這個姿勢,段乞寧沒完全著床,仰著背脊,勾著他的脖子,全靠他的臂力支撐,因而對阿潮腰腹的核心力量考驗極大。
但他常年練武,這點難度不算什麼。
見他不答,段乞寧的指甲輕輕撓了撓他後頸上緊實的肌膚,「我差點被火燒死了。」
「不會,」阿潮鬆口,「屬下今日午時就已趕到。屬下也絕不會讓主人有事的。」
其實他遠赴雪州這些天,早就打點妥當,讓暗衛營就排在他後面一位的、那個虎視眈眈等著上位的替補過來暗中守護段乞寧,只不過段乞寧不知道罷了。
所以哪怕他今日沒趕回來,他的主人也不會出事。
「那你為什麼不第一時間來見我,非要等到我有危險才出手?你在裝什麼?」
話說到這,已經能聽出她生氣的意思了。
男人惶恐作答:「對不起,主人。」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他吃醋了。
他回來後與替補互通情報,知曉了段乞寧這段時日為崔家小公子所做的一切,再加上她讓他遠赴雪州的初衷,更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