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松栩神色淡了下去,嗓音疏冷,「是嗎?什麼病?」
「心臟病!今天還是除夕,不管你在哪,趕緊回來一趟吧。」
「我沒學醫,不會給他看病。也沒學建築工程,沒法頂替他的位置。回去有用嗎?」
「華松栩!」張明呵斥,「那是你爸!」
華松栩平靜,「我從沒否認過這一點。」
「你爸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還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不論情分還有血緣,他給你一條命你就得好好孝順他!你爸說了,今天你不回來他就不治病了,回不回你看著辦吧!」
話筒里傳來盲音,華松栩攥著手機,指尖因為過於用力微微顫抖,泛著青白。
徐汀雲舉著兩隻油手走出廚房,看到她緊繃的身形後立刻問:「怎麼了?」
華松栩放下手機,語調無波無瀾,「有人打電話和我說,我爸生病住院了,讓我立刻回海城。」
徐汀雲一驚,趕緊抽了兩張廚房用紙,邊擦手邊安撫,「你別擔心——」
「擔心?」華松栩笑出了聲,滿目譏諷。
徐汀雲走上前,什麼都沒問,只是溫和又堅定地看著她,等待她主動開口。
這一瞬間,華松栩只覺得不堪。在徐汀雲身後,是一張溫馨的全家福。即使遭遇橫禍,依然改變不了他穩定的內核,那是從原生家庭汲取的力量。而她,像乾涸的荒地一樣貧瘠。
華松栩收回視線,和徐汀雲擦肩而過的瞬間淡聲道:「我今天回海城。抱歉,年夜飯得你自己吃了。」
徐汀雲想拉住她,可礙於手上的油漬,只得急匆匆沖回廚房洗手。
華松栩迅速收拾好行李箱,乾脆利落地穿好衣服,正要開門時被趕來的徐汀雲攥住手腕。
她閉了閉眼,「鬆開。」
「不松。」徐汀雲沉聲,「我陪你一起。」
華松栩用力掙開,眼底陰雲密布,「不需要。」
徐汀雲猝不及防,手背碰上玄關櫃角,霎時紅了一片。但他眉頭都沒皺一下,放緩語氣說:「你這樣走我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華松栩厲聲,「我的事與你無關!」
徐汀雲說:「有關。」
徐汀雲越是溫柔,華松栩就越是崩潰無措。沒有底氣的人,才會扯著嗓子怒吼,才會通過口不擇言為自己豎起高牆。
「你和我有什麼關係?!粉絲偶像的關係?一起吃了幾頓飯的關係?那算什麼?你不會自作多情以為——」
徐汀雲神色不變,溫聲打斷,「喜歡你的關係。」
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但窗戶紙未破,就留有餘地。裝傻也好,暗示也罷。但這麼明晃晃的擺出來,便是無可迴轉。
是以華松栩心跳錯了好幾拍,啞然,連帶那堵脆弱的高牆也分崩離析,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方才還在炸毛的小獅子此刻雙目圓睜神情空白,有種懵懵的可愛,徐汀雲看了是又心疼又好笑。他嘆了口氣,掏出手機戳弄了片刻,「機票買了,四個小時後的航班。」
這次,華松栩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在茫然中被他拉回客廳,又摁到沙發上。
「給我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內,徐汀雲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將備好的菜放進冰箱,把煲好的湯端去隔壁,送給四世同堂的老教授,甚至還記得給沉默的華松栩帶上圍巾。
「走吧。」他伸手。
華松栩沒動,也不看他,低聲問:「你有冰鎬是不是?」
徐汀雲眨眼,「有。」
「放進我的行李箱。」
徐汀雲什麼都沒問。華松栩對父親古怪的態度不問,為什麼帶冰鎬不問,對他忽然表白的想法也不問,只是默默陪在身側,先一步按下電梯按鈕、先一步拉開計程車車門又或是側身替她擋住機場內的人流。
其實徐汀雲有點後悔,後悔說得太草率。他不是沒想過表白,但至少不是現在。華松栩正準備回歸不能分心,何況他一無所有,並不配。
兩人一路沉默,直到落地海城又取到託運的行李,華松栩開口道:「冰鎬拿出來給我。」
徐汀雲蹙眉,眼睜睜看著她將冰鎬藏進腰後,在大衣掩蓋下看不出半分痕跡,「去醫院的話——打車嗎?」
華松栩率先推著箱子往出走,輕飄飄道:「不需要。」
徐汀雲跟上,正琢磨她的意思,便聽到到達口傳來一聲松栩。他掃過人群,精準定位到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正面色不虞盯著這邊。
華松栩徑直走到男人面前站定,「張叔。」
徐汀雲在她身後半步站定,單手抄兜另一手扶著背包肩帶,姿態看似鬆散隨意,但每一根毛孔都在釋放濃烈的保護欲。
張明顯然沒想到多了個人,眉毛擰得死緊,「這是?」
「說正題,或者我現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