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斯源控訴道：「你每回都說這話，哪回有空了？還是等我放假來西澹吧。」
說完，揉揉親姐腦袋，又抱了一抱，「走了。」
蔣斯源回去自己的登機口，蔣一茉和林添繼續排隊。
飛機起飛後，林添依舊看書。
蔣一茉注意到他足足有十分鐘沒翻過頁了，再一看他，分明是在走神。
她從外套兜里摸出一顆旺仔奶糖，放在他書上。
喜慶的紅色外包裝立刻將人飄遠的思緒抓回來，林添眉心微動，抬頭看向蔣一茉，蔣一茉對他笑了笑，他便也笑，剝了糖紙吃了。
蔣一茉說：「今天早上一看見你，就覺得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是嗎？」
林添留著短髮，明明長相是一張張揚的臉，卻有著乖巧的性格，眼睛是好看的丹鳳眼，稍微有些近視和散光，看書和看電腦時會戴上一副眼鏡。
他推了推眼鏡，說：「每次都是這樣，回一次北京，起碼要花一周時間回血。」
他語氣習以為常，蔣一茉卻能大致猜到昨天他回家後發生了什麼，多半是後媽又冷嘲熱諷，親爸要麼不開腔，要麼跟後媽吵架，雞飛狗跳的一晚。
林添此時又笑了一笑，「下次還是和你一起住酒店，清淨。」
他看一眼窗外浮雲，又看回蔣一茉臉上，他覺得蔣一茉和她另個弟弟蔣斯源是形似，但是跟自己是神似，他覺得神似比形似更有親姐弟感覺，哪怕她另個弟弟蔣斯源絕不會同意這一點。
「領導讓我不要叫你『姐姐』，說『姐姐』是他專屬稱呼，只有他能叫，剛剛源哥又說『姐』是他先叫的，我在想，我還可以怎麼叫你？」他閒話道。
蔣一茉聽了略有些不忿，心說那哥倆不愧是髮小，幼稚程度不分上下。
「你隨便叫，不用管他們。」她說。
林添卻笑道：「不管領導的話，他會扣我工資，不管源哥的話，他會揍我，他看起來很會打架。」
畢竟一米八幾大高個黑皮體育生。
蔣一茉：「……」
對方雖然是玩笑口吻，蔣一茉對眼前這個弟弟生出的憐惜卻是認真的。
「我看他倆誰敢！」她替他生氣道，「別擔心，姐會護著你，他們那哥倆，一個比一個會欺負人，等我下次挨個收拾一頓！」
說完，見林添只是直直盯著她看，便問：「怎麼了？」
林添搖搖頭，笑了下，回頭繼續看書，喃喃自語一句：「原來有人護著是這種感覺。」
蔣一茉覺得這孩子也真夠可憐，成長過程中爹不親後娘不愛的，便抬手想摸摸他頭。
林添餘光瞥見，倏地往旁邊縮脖子躲開，蔣一茉愣了愣，放下手。
林添推了下眼鏡，幾分尷尬：「我以為——」
又要挨打。
話沒說完，他被親姐抱住，後腦有隻手輕輕地在撫摸。
他小心翼翼回應這個擁抱，忽然間發現，原來家人和親人這種詞也能帶給他正面感受。
以前，這種詞僅僅在作文里出現都令他覺得噁心，他卻要忍著噁心寫下800多字。
現在，似乎可以把這些詞從垃圾站放出來，他林添也有可以互相依靠的親人了，也不枉來這糟糕世界一趟。
「姐，」他說，「這是第一次，有人抱我。」
有人伸出手就能獲得擁抱，有人，要在漫長人生里慢慢等待，而這並不是一件「終於輪到我」的事，這是一件可能尋覓一輩子也難以獲得的事。
林添無比珍惜。
落地西澹，蔣一茉給另一個弟弟發去信息報平安，接著和林添打了車回家。
眼看要到小區門口，猶豫一路，她對林添道：「明天上班後，幫我跟你領導預約一個時間見面，我有事找他。」
林添點頭，「好的，姐。」
蔣一茉笑笑，食指輕推了下他額頭，「不要老是『好的』『收到』，上班上傻了？」
林添道：「如果是源哥，他會怎麼回答？」
「他嘛……」蔣一茉摸著下巴想了想，「他會眯起眼睛壞笑，說，姐，我幫你有什麼好處？」
林添：「姐，我幫你有什麼好處？」
蔣一茉：「……」
蔣一茉敲他腦袋，「學點好的！」
林添：「噢。」
蔣一茉準備下車，笑道：「有空了過來吃飯，不過要自己把菜買好，自己做。」
林添點頭：「好。」
「……」蔣一茉一怔，臉上笑容更大，下了車。
她回身往小區裡面走，掃見旁邊花壇坐著個熟悉身影，笑容唰地沒了，「你怎麼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