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頁上寫的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難怪他說這句難講,要交給她來講…
滿滿看到她翻書,便湊了過來,看到那句話立刻便看懂了,豎起眉糾正道:「書上說的不對!」
「滿滿才不難養,阿娘也不需要別人養,還有爾朱姨姨,爾朱姨姨還說過楊叔叔,說他那點俸祿還要她來養…」
岑璠這些年常去平城,也見過楊知聿一次,或許是因為在軍鎮待的太久,整個人都不拘小節,粗曠了些,蓄起了鬍子。
這麼多年和元衡一樣不怎麼變的人,實在不多。
想到爾朱陽當著滿滿的面數落,岑璠忍俊不禁,道:「滿滿說的對,只不過這世上還有很多女子沒有能力養活自己,咱們以後要多幫幫她們。」
岑璠說完這句,便沒再多講,跳過這段,給滿滿講下一句去了。
……
元衡思來想去,還是在天黑時摸上山,去了岑璠的院子。
岑璠哄滿滿睡下,便裹上衣裳去了涼亭。
她在等他,想要問些事。
元衡回來以後,便看到她孤身一人在亭內烹茶,看上去有些冷。
他也不知道岑璠願不願意獨處時讓他近身,卻神差鬼使地登上亭子。
岑璠回過身去,平靜似水。
她似乎是在等他?
元衡立在原地,未再上前半步,等她發話。
岑璠淺淺一笑,拿起桌上不起眼的空盞,倒了杯熱茶,顯然是邀他共飲。
元衡沒問什麼,只在知曉了她的態度時,坐在了她的對面,端起茶盞。
岑璠不適時地開口,「陛下讓我教的書,今日同滿滿講過了。」
元衡一頓,嘴邊才剛碰上那口熱氣,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便放下了杯盞。
他解釋道:「我是覺得那句話由你來講,能比我講的更好。」
岑璠不以為意,輕輕搖頭道:「陛下這些年將滿滿教的很好,她自己能懂,用不著講太多。」
元衡很少聽到她誇他,過去他竭盡所能,可無論如何也得不到她的一句誇讚。
哪怕只是誇他把滿滿教的好,他心裡也喜極,像是第一次嘗到糖的小孩,恨不得把糖紙也舔乾淨。
他又拿起杯盞,想喝口茶冷靜一番,岑璠卻緊接著問道:「聽滿滿說,陛下想讓她以後當皇帝?」
元衡愣了一瞬,剛抿了一口茶,又輕輕放下,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皎皎,當初我沒說不許你再嫁,可我心裡卻沒想過再娶,咱們就這一個女兒,她又這麼聰明,我覺得她能做到…」
那雙眼眸小心翼翼,帶有討好的意味,讓岑璠莫名想起田裡那隻討食的大黃狗。
可這麼多年過去,即便他再叫她皎皎,岑璠心裡生不起任何情緒。
老都老了,這麼叫挺膈應的。
以岑璠對他的了解,若是她再說下去,也許他會順著她的話得寸進尺。
於是她沒再多問這件事,轉而問道:「陛下今日可是去了城裡?」
元衡道:「是,我就想去親眼看看,彭城裡現在怎麼樣,你住在這兒我才放心…」
彭城所處位置重要,這些年的地方官都不錯,這幾年的官更是勤勉,不知道是不是他有意安排。
只不過再好的官,也架不住皇帝來微服私訪,若是彭城的父母官知道,怕是要睡不著覺了。
岑璠唇角勾起,像是在調侃,「陛下來的陣仗,倒是不怕被發現。」
說起這個,元衡倒是胸有成竹,「不會的,這支隊伍是朕養起來的一支鹽商,你也知道那些販鹽的商人都不老實,這些年私販鹽鐵的不在少數…」
「這支商隊平日裡的排場也不小,此前在瀛洲一帶,這次也是第一次來彭城販鹽,在裡面摻一些禁軍,也沒有人會發現什麼。」
岑璠靜靜聽著,淡然道:「陛下此番來,倒真實思慮周全。」
元衡緊接著回道:「那是自然,來見你,我自是要什麼都考慮到。」
岑璠不肯再說話了,「滿滿已經睡了,陛下若是累,便去洗漱吧,我收拾了便回。」
元衡站起身,沒有立刻離去,沉默許久問道:「你是不是又在趕我走?」
岑璠一副好脾氣,嘴角的笑容甚至還沒有消失,「若是要趕陛下走,陛下今晚是進不了這院子的。」
普天之下,能同元衡這麼說話的也沒幾個。
可他就是反駁不了她的話,尤其是現在越來越落落大方的她。
元衡沉住氣,一步一步下了台階,而後又向亭中抬頭看去,「你那天說可以幫找人,那些人在何處?」
「陛下要找蕭晗?」
「有人說最後一次見到蕭晗是在船上,我在此處不便讓人大動干戈,會打草驚蛇,你若認識水上的人,自是再好不過。」
岑璠未猶豫太久,走下亭去,將腰間的香囊解下來,「陛下明日讓人拿著這個香囊,找一個叫屠風的人,她會幫你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