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澤四處觀望,並不抱什麼希望能找到人。
他上前隨便問了個漁民,還不忘拱手行一禮。
元衡緊隨其後,彎著腰拾網漁民直起身,本是想隨便打發幾句,見韓澤舉手頭足間的有禮,又上下打量一番他身後之人,只覺滿身的貴氣和威嚴,態度又緩和幾分。
「幾位仁兄找我何事?」
韓澤上前,和顏悅色地問道:「這位兄台,可曾認得一個叫屠風的?」
漁民聽後,神色有異,又仔仔細細將幾人看了個遍。
那反應顯然是認得。
韓澤在宮中多年,察言觀色是一流,當機立斷,沒再給他猶豫的機會,問道:「敢問此人在何處?」
漁民便是沒耐心再細想,朝遠處扯了一嗓子,「屠婆子,有人找你哩!」
聞言,跟在韓澤後面的元衡一愣,凝了一早晨的眉舒展開幾分。
原來岑璠讓他找的屠風,竟然是個女人?
還來不及反應,便是感覺有人朝這邊奔來,震得碼頭上的木板轟隆作響。
那叫屠風的女人並不像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體態敦實,皮膚黝黑,比面前的漁夫還要壯實些。
屠風從木橋一路跑過來,木板震得愈發厲害,直到跟前,腳步才慢了下來,手裡還拿著木棍。
屠風先是看向漁夫,而後皺起眉問道:「找我做甚?」
漁夫似是有些懼,往後指了指幾個人,道:「有人找你。」
屠風轉而看向幾人,態度比剛才的漁夫明顯差了些,一句話不說,似有防備,「你們是官府的人?」
她這番話是對著元衡說的,顯然能
看出,他是這群人的話事人。
元衡將掛在腰間的香囊解下,並沒有遞給她,只亮了一眼,便又將香囊綁回去,靜待她先開口。
屠風看了看那隻香囊,問道:「你認識岑夫人?」
她審視了一番,猶豫地眨眼,「你…同岑夫人是什麼關係?」
元衡沉著道:「是岑夫人的故交,有些事想要拜託屠夫人。」
「原來是岑夫人的朋友啊…」屠風喃喃自語,放鬆了許多,又糾正道:「莫要叫我夫人,我沒嫁人,還是個姑娘嘞。」
一旁的漁夫嗤笑一聲,「還姑娘嘞!」
屠風聞言神色一變,伸手便去打,連連說了好幾聲「滾」。
忽然屠風又閉了氣,「嘶」了一聲,轉過身來叉腰道:「不對啊,這香囊是我給夫人繡的,她喜歡的很嘞,怎麼會隨便送人?」
「你到底和岑夫人是什麼關係?」
屠風態度變得快,元衡毫無防備,愣了一下,不知該作何解釋,只言簡意賅道:「過去是很熟的朋友。」
他不露喜怒,屠風也沒發覺什麼異常,放心道:「那就行,不是那前夫就好…」
元衡到底是皺了眉,「她前夫怎麼了?」
屠風絲毫不避諱,歪嘴一笑,「岑夫人那樣的好人,脾氣好,長得有漂亮,還能賺錢,能與人和離,那還用猜啊?肯定是她前夫一家子不識好歹。」
那漁夫聞言,竟也忘了剛才挨的打,幫著搭了句腔。
元衡沉默,就連韓澤掛在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她可曾說過她那前夫什麼?」
屠風似是頗為不滿,「那倒不曾,其實我也奇怪,你說岑夫人多厲害一個人啊,連吳賴子都怕她,怎麼偏偏就對那個前夫狠不下心呢…」
元衡眉頭越皺越深,問道:「吳賴子是何人?」
漁夫擺了擺手,「那吳賴子啊,人物其名,就是個無賴,去年要和屠婆子定親,騙走了嫁妝又反悔,偏那廝長得塊頭大,又有人幫襯,村子裡沒人敢惹,當時人家岑夫人親自帶著人上門討嫁妝,可厲害了,你說是吧,屠婆子。」
屠風啐了兩嘴,罵他話多,而後又轉過頭來,似是忽然想到什麼,兩手握拳一碰,問道:「這位公子既與岑夫人是舊相識,可認得岑夫人的前夫是何人啊?」
元衡沉思片刻,只吐出來兩個字,「認得。」
聞言,漁夫也來了興致,也顧不得眼前人身份有別,湊了過來。
屠風催促道:「是何人呀?是不是如傅粉何郎,白面書生,長得比女人還美?」
漁夫覺得屠風口無遮攔,「你看你…」
屠風道:「我什麼我,說的有錯嗎,若不是長得好看,夫人怎麼會被騙得三迷五道,我看著都害怕,你說萬一有一天,夫人一心軟想不開,覺得對不起那前夫,又回到那龍潭虎穴怎麼辦?」
元衡心裡有些落寞,「她…是覺得對不起嗎?」
話剛出口,元衡心底便將自己嘲笑了一番。
還能是什麼呢?也只能是覺得愧疚了…
他眼神似有些暗淡,望著遠處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