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外耐心,一遍一遍哄著,屋內仍是哭鬧聲不斷,就連被他嚇走的錢嬤嬤都被引來了。
「陛下,可要奴婢進去?」
元衡向窗外看了一眼,偏執道:「朕能哄好,你下去吧。」
錢嬤嬤聲音頓了頓,而後只是提醒道:「公主若是還哭,陛下不妨試試換件衣裳。」
元衡總算明白了過來,小姑娘哭,只是因為他走得太久,她不認得他了。
是呀,他說這麼多,一個還在吃奶的小姑娘懂什麼?
她走一年,滿滿怕是連她娘是誰都認不得了...
想到此處,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絞痛。
她說是會回來,可這一輩子她永遠不會再是他的妻了,起碼在他活著的時候。
或許做不到生同衾,但還可以做到死同穴,若她先過身,他會派人把她帶回來,若是他先死了,他也會下道遺詔…
不論怎樣,他最終都會把她留在身邊。
她肯定要怨他,要和他吵,不過那都是下輩子的事了。
元衡聽了錢嬤嬤的話,換回了自己走前在寢殿內穿的衣裳。
不過一會兒,小姑娘便睡著了。
元衡沒有將她抱回到搖床,而是將她抱到了他和岑璠常睡的那張榻上。
他看著小姑娘,手撫摸著小姑娘的小衣裳,久久都不能眠。
第二日,皇帝沒有去上朝,在含章殿呆了一整日。
昨夜含章殿的燈火亮了半宿,直到中午殿門還緊閉著。
沒有人知道皇帝昨晚都在幹什麼,也沒有人敢進去問。
皇帝與皇后伉儷情深,忽然成了鰥夫,換做常人說不定還要大哭一場。
直到傍晚,殿內還沒有動靜,甚至連傳膳都不曾。
韓澤為了那三聲喪鐘忙活了一整日,聽說此事,親自跑來含章殿一趟,在殿門外勸道:「陛下還是吃些東西吧。」
元衡打開了門,臂間還抱著一個姑娘。
韓澤沒想過元衡會這麼快開門,悄摸打量了兩眼。
很明顯,皇帝哭過,而且哭了很久……
元衡冷冷看了他兩眼,問道:「何事?」
韓澤低下頭,沒敢再多看第二眼,「陛下一日沒用膳了,皇后娘娘的喪禮還要費神,還望陛下多保重身子。」
元衡道:「隨便你。」
皇帝沒有關門,韓澤明白了意思,親自端了飯菜進去,皇帝坐在榻上,正板著臉逗小公主玩。
韓澤撇過眼去,又自個兒輕輕合上門。
第二日,皇帝主動命人傳膳。
韓澤又親自來跑了一趟,走進門時,公主正在小床上酣睡著,皇帝一改昨日的頹喪,衣衫整潔,發也重新束過,於榻邊端坐,就連一點傷心都看不出了。
就連韓澤見了都不免一愣,不由懷疑是換了個人
元衡
皺起眉,道:「你看什麼?」
韓澤低下頭去,「沒什麼,微臣這就找人傳膳。」
元衡叫住他,問道:「皇后的喪禮準備的如何?」
韓澤答:「陛下放心,棺槨是死士從外面抬回來的,只說是病逝,沒有人發現皇后的去向。」
元衡又交代道:「此前在船上立過生死契的人便都留在宮中,朕給他們他們另設個新官職,此後無詔不得出宮。」
韓澤應下,覺著面前的人已經恢復了冷靜,又問道:「陛下明日可要召各位大人進宮?」
元衡沉默了許久,道:「你下去安排吧。」
翌日,朝堂上宣告了皇后崩逝的消息,縱使知道岑璠沒死,在元衡聽到這聲宣告時,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朝中群臣哀悼,元衡一掃眾人神色,也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是真的傷心了。
他會當好這個皇帝,這樣她便能如她所願,在這個世上自由自在的活著。
或許有一天,她偶爾在街頭能聽到他的名字,能念著他的好吧。
也許再等上十年,她再回來,就不會走了。
……
宮中的皇后發喪那日,皇帝身穿素服,親自送皇后出宮,賜諡號惠昭皇后。
此後天下縞素,軍民共為皇后守喪二十又七日,這也是本朝頭一位和帝王同制辦喪事的皇后。
皇后死後,帝未曾再立後,就連納妃都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