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瓊似也反應過來,一個眼神來回便是瞭然,低下身子,道:「妾身斗膽,想同陛下一起回去。」
元衡推辭道:「六鎮危機四伏,刀劍不長眼,朕這支神鷹軍行進也快,路途艱苦,你先留在這裡,等到戰事一結束,朕便親信接你去洛陽。」
高玉瓊見狀抿了抿唇,竟是跪在了他面前,抬起一雙眸,「臣妾自小長於軍鎮,吃得苦,心甘情願侍奉左右,陛下不必有顧慮。」
心甘情願…
元衡心裡默念四個字,竟是有點想笑。
哪裡有什麼心甘情願,不過是想賭一把,賭她能跟隨著他平安無事回到大營,這樣她便是帝王身側的隨軍夫人,能站穩腳跟不說,進宮後連皇后都要敬她三分。
他和上一世人人喊打的時候,也只有一個人是為他「心甘情願」。
元衡收住眼底冒出的那點冷,連帶著那聲冷哼也被一聲輕笑帶過,「那便委屈你先將就一段時日,等回到洛陽再做正式冊封也不遲。」
*
六鎮正月白雪茫茫,元衡帶著隊伍離開,高壽也派了些人隨他一同回去。
在軍鎮長大的高氏到底像她說的那樣,不怎麼嬌慣,跟著一群將士在一起,馬也騎得,就連那一片白皚的大漠也度得。
元衡並沒有為其停歇,反倒回程更快了些,兩天兩夜不曾合眼。
直到遠離懷朔,進入武川界內的群山中,才停了下來歇腳。
元衡帶來的這批神鷹軍以快戰聞名,風餐露宿本就是習慣,那唯一的帳子本是準備給他,如今便讓給了那高氏貴女。
直到帳外架的柴火都滅了,元衡也沒有回到那頂帳子中,只是在外面同一個個軍士圍著柴火商討戰事,耳朵凍得通紅。
還未有歇下的打算,高氏的人卻悄然走上前來,「陛下,姑娘方才說,那帳子內冷,奴婢沒想著路上會如此寒冷,沒有帶多餘的厚衣。」
聞言,外頭的軍士停了話,面面相覷,有性子急些的就要起身,卻是被人攔住,只得嘟囔了幾句,「高氏都沒備厚衣裳,難道咱們這兒就會有?」
元衡睨了一眼,道:「此行皆是從簡,連朕都不曾多帶厚衣,還要請你家姑娘將就幾日。」
「可是陛下…」
元衡轉過頭道:「軍師那邊倒是有件襖子,她若是不嫌棄,可以借去。」
婢女語塞,也知道了這位君王的態度,不免沮喪,卻不敢說半句怨言,回去時靜悄悄的。
宋雲搖了搖頭,卻也風輕雲淡,並未說什麼。
那婢女離開後,並沒有當真去尋那厚襖,而是朝那帳子走去。
手剛挑起帳子,卻是一陣寒風,自外而內灌入,像是從血肉中穿過,冷得刺骨。
而後亂聲起,繼而覆過來連連喊聲,「敵襲,是敵襲!」
*
六鎮的消息傳回宮時,岑璠正在給滿滿使小衣裳。
小孩子長得快,不過這宮裡唯一的公主倒是不必擔憂,每隔幾日便會新的衣裳送來。
帝後向來簡樸,卻對這個孩子不曾有半分吝嗇。
皇帝隻身入懷朔,歸途遇襲,至今下落不明。
消息傳入岑璠耳中,手上的小衣裳掉在了床榻上。
滿滿如今認得人,也能感知到些什麼,那件小衣裳掉落時,笑容也收進去幾分。
岑璠自問對那個人並不依戀,可聽到消息,心裡到底還是陣陣難受。
她愣住一息,下意識看向床榻上的女兒。
「還有什麼消息?」她問道。
紫芯欲言又止,卻不想欺瞞,「聽說…陛下離開懷朔後,帶了一名高氏女回去。」
「軍鎮都在傳,說是…」
紫芯支支吾吾不肯說,岑璠卻是接道:「是皇帝要納妃,是嗎…」
紫芯低下頭,手中的帕子絞成一團,「姑娘,奴婢覺得陛下不是那樣的人,興許另有隱情。」
岑璠輕輕「嗯」了一聲,眼中顯然無怨懟之意。
紫芯一時也琢磨不透,自家姑娘到底是不在乎,還是真的對皇帝全然信任。
似乎哪種都不是。
「這幾日若是再有消息,無論好與壞,都報給我吧。」岑璠交代後,將床上的滿滿抱起來,沉默許久,才又問道:「韓大人呢?」
一說起這個,紫芯擔憂更甚,「奴婢方才打聽過,韓大人這些日出宮,還未回來。」
「那便好。」岑璠低下頭,拍了拍滿滿的背。
紫芯思索許久,似是明白過來岑璠為何這麼說,「姑娘是覺得,韓大人出宮不是湊巧,是早有準備?」
「不知道。」
他走的時候,只說要去軍鎮,別的什麼都沒同她說…